“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李正使声音冷硬,开门见山,“宫门外万民聚集,喧哗宫阙,更有陛下当众立誓之言……此等情形,已由我等快马加鞭,禀报我朝圣上!不知陛下与娘娘,此举是何用意?莫非真要视我大唐天威于无物,执意抗旨吗?!”
副使张大人也阴阳怪气地补充道:“娘娘,您虽在乞儿国十年,但终究是我大唐子民,体内流着唐人的血。如今圣上念及旧情,以国后夫人之尊位相迎,已是莫大恩典。若因一己之私,致使两国兵连祸结,娘娘于心何安?又如何面对大唐的列祖列宗?”
这话语极其诛心,直接将可能发生的战争责任,扣在了毛草灵头上。
皇帝脸色一沉,正要开口,毛草灵却轻轻抬手,止住了他。她目光平静地看向两位使臣,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悲凉的弧度。
“李大人,张大人。”她的声音清越,不疾不徐,“本宫请问二位,何为‘旨’?唐皇陛下之旨意,是为何而发?是为迎回失落在外的臣女,还是为两国永续邦交?”
李正使一愣,皱眉道:“自然是为邦交……”
“既为邦交,”毛草灵打断他,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则当以两国黎民福祉为念。方才宫门外景象,二位大人想必也看到了。乞儿国百姓不愿本宫离去,此乃民心所向。若唐皇陛下强行将本宫带走,岂非是逆拂民意,伤尽乞儿国上下之心?如此,岂能促进邦交?只怕是适得其反,徒增仇怨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微变的两位使臣,继续道:“再者,本宫在乞儿国十年,身为国母,辅佐陛下,抚育百姓,自问未曾有负于乞儿国。若只因唐皇一纸诏书,便抛夫弃国,拂逆万民,试问,如此无情无义、不忠不仁之人,即便回到大唐,受那国后夫人之位,又岂能心安?岂能服众?唐皇陛下仁德布于四海,难道愿意迎回一个背负着骂名、令两国百姓皆心生芥蒂的‘国后夫人’吗?”
这一番话,逻辑清晰,情理交融,既点明了强行带人走的恶果,又从道德和实际利益层面,质疑了唐朝此举的妥当性。直接将“抗旨”的焦点,转移到了“是否有利于邦交”和“是否合乎道义”的层面上来。
李正使和张副使一时语塞。他们准备好的种种威逼利诱的说辞,在毛草灵这番立足于“民心”与“道义”的反问面前,竟有些难以施展。他们没想到,这位出身青楼的皇后,竟有如此犀利的口才和清晰的头脑。
“娘娘巧言令色!”张副使有些恼羞成怒,“邦交大事,岂是区区民意所能左右?我大唐天威浩荡,旨意既出,断无收回之理!若乞儿国执意不从,便是不臣!不臣之国,当有何下场,陛下与娘娘应当清楚!”
这便是赤裸裸的武力威胁了。
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极反笑:“好一个‘不臣之国’!张大人是在威胁朕吗?我乞儿国虽小,却非任人拿捏之辈!朕的将士,朕的百姓,绝非贪生怕死之徒!若要战,那便战!朕倒要看看,大唐的铁骑,是否真能踏平我乞儿国每一寸山河,杀尽每一个高呼‘皇后留下’的子民!”
皇帝的气势陡然爆发,属于帝王的威严与决绝充斥整个大殿,竟让两位唐使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
毛草灵适时地再次开口,语气缓和,却带着一种以退为进的坚韧:“陛下息怒,两位大人也请稍安勿躁。本宫并非不愿顾及大唐与故土之情,只是去留之事,关乎本宫一生,亦如方才所言,关乎两国万千生灵,实难仓促决定。恳请两位大人,能体谅本宫为难之处,宽限些时日,容本宫……仔细思量,也与陛下妥善商议,寻求一个既能全两国之好,亦能不负乞儿国百姓期望的两全之策。”
她站起身,对着两位使臣微微欠身:“还请两位大人,将此番情由,如实禀报唐皇陛下。若唐皇陛下圣心烛照,能体恤下情,则是我毛草灵之幸,亦是两国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