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目光如水:“若为你,是快刀,还是文火?”
新君抬眼望着父皇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句“导其势”。他沉声道:“若文火慢炖,当以律疏而非力抑。设新法,调两利之衡。”
宁凡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漕海之争,本质在利。海商新兴,漕族旧贵,皆为国脉。可设一仲裁司,以老臣为首,裁利调税,使两方各得所安。”
宁凡转过身,笑意浮上嘴角。
“不错。然须记——公正者,贵在不偏;施法者,重在可行。若仲裁司只做表面文章,反生积怨。你可知,谁适合此任?”
新君沉吟片刻,道:“户部沈彦退而未闲,德高望重,且明律度。若请其暂掌此司,可服众。”
宁凡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沈彦……此人,吾所用二十载,稳中有智。你若请他,须以诚。”
新君点头,忽又叹道:“父皇当年平诸侯、定漕海之争,皆雷霆手段,儿臣常思不及。”
宁凡笑了笑:“我用的是旧时之策。你如今要的是新世之法。记住,你不必像我。”
这一句话,轻如鸿毛,却重若千钧。
殿内的风忽然停了,仿佛连竹叶都被这句话压得安静下来。
新君低下头,心中有种奇异的悸动。多年以前,他常想——若有一日登基,当如父皇一般胸中有乾坤、手握天下。可今日才明白,真正的帝王之道,或许不是征服,而是放手。
宁凡重新坐回榻上,取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为君者,天下之事皆可问,但不可事事求问。若心常系于前人,终难自立。你已长大了。”
新君抬首,神色复杂。
“儿臣明白。”
宁凡放下茶盏,语气淡淡:“去吧。朝事重,莫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