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离开原处,朝着更深的地底流去。
那是——往南。
——
京中,宁凡立于息图前,掌心覆在炁脉卷上。
他闭上眼,能清晰感到那股流动。
炁流如河,从北荒的裂口蜿蜒南下,穿越厚厚的地层,直指——青州。
尘妤面色一白,喃喃:“它在追什么?”
宁凡的声音低沉:“不是追……是寻。”
尘妤看他,眼底闪过惊意。
“寻什么?”
宁凡没有答。只是缓缓睁开眼,那双眸中倒映着整幅炁图的光。
他已猜到。
那炁,不是无意识的流动,而是在寻找一个“宿主”。
一个能承载它的“息心”。
——
北荒雪原的地动愈发剧烈,裂纹蜿蜒如龙。楚衍带人撤到高坡,回望那片沸腾的雪原。
火光吞噬了天穹。
地面浮起一阵阵低鸣,那声音已不像呼吸,而是——心跳。
他忽然想起很久前宁凡说过的话:“火,不是用来烧的,而是用来记的。”
那时他不解,如今却忽然懂了。
这片地,这股炁,也在“记”。
它记着那些沉入地下的骨,记着血,记着那场早被遗忘的祭。
那是“母炁”最古老的记忆。
——
雪停了。
天际泛起一抹灰金。那不是黎明,而是光被火雾反射的幻象。楚衍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赤红如血。
火师们依旧跪着,身上炁光微弱如萤。楚衍回头,看见每一张脸都被烧得通红,像是被炙烤在火炉前。
他沉默良久,终于拔剑插地。
“封阵无效。撤。”
副尉惊愕:“那北境——”
“北境若守不住,就让它自燃。”楚衍的声音冷到极点,“火起时,我等皆灰。”
他转身离去,步伐极慢。风吹过盔甲的缝隙,发出金属与寒气交织的声响。
背后,那裂开的地表忽然喷出一柱火焰。
那火并非赤红,而是深金。光线照在楚衍的背影上,拉出极长的影子。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极微的笑声。
像是有人,在地底回应他。
——
京城息塔的最顶层,尘妤忽觉胸口一震。
她猛地俯身,一口血溢出唇角。血是黑的,带着炭的味。
“它到了……”她喃喃。
宁凡扶住她,目光锁在窗外那一抹东方赤光。
火光穿破云层,直抵京天。
“北荒裂息,南炁继命。”宁凡低声说。
尘妤抬头,那双眼被火光映得通红。
“那命,会落在谁身上?”
宁凡没有答。
他在心中默默念出一个名字——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
“苏浅浅。”
——
夜,彻底亮了。
北荒雪原的火焰仍在燃烧,却不再扩散。它似乎找到了出口。地底的震动渐渐趋缓,只剩下炽气蒸腾的声响。
楚衍站在高坡,久久未动。
他的剑上沾着一缕微光,那光顺着剑锋流入雪中,像一滴泪,落进了无边的火海。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极轻,像风掠过枯草。
“宁凡,”他在心里说,“你要的‘火’,回来了。”
——
夜的尽头,京城东郊的风忽然变了。
空气中浮起极轻的振颤,像无数细微的丝线在震动。尘妤抬头,远处的天色正被一抹金赤划开,一道极细的光自云下垂落,笔直坠入城东的火井。
火井静默已久。那口井自赤国旧朝便立于城东,井壁铭着古语“息火不灭”,但百年来,井中再无火起。
此刻,却有一滴赤光落入其中。
——嘭。
火声极轻,似有人在深井底呼吸。
苏浅浅跪坐于井旁,指尖触在井沿的青铜刻纹上。她的眼神空白,唇色微白。周围的空气在微微颤动,所有的声响都被某种力量吞没,只剩下心跳与炁的低鸣。
小主,
她听见了。
那是来自极远处的“呼唤”,穿透大地,从北荒的裂息之处,一路流至她的胸口。
那种感觉就像心脏被另一股脉动牵引。她的血在逆流,骨在震颤,所有感官都被火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