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两个别扭的人凑到了一起

郑仪微微侧头。

秦月裹紧了围巾,半张脸埋在里面,呼出的气在围巾边缘凝成一小团白雾,很快又被风吹散。

“我这个人,很无趣。”

她继续说道,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浑浊的江面。

“高中时候,课间常找个角落发呆。大学几年,心思都扔在那些课题上了。数据、模型、报告……有时候在实验室待到熄灯,就睡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

她顿了顿,似乎回忆了一下。

“也有过那么一两个,算是……表示过想法吧。食堂碰见了,装作无意问一句周末有没有空。实验间隙递过来杯咖啡,眼睛不敢看你。或者干脆在图书馆门口堵着,说话磕磕巴巴。”

江风把她散落下来的一缕鬓发吹得乱飞,她也懒得去拂开。

“每次我都觉得……太麻烦了。”

她的语气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困惑,或者说,是一种想不明白的干脆拒绝。

“要抽出时间,要想着说什么,要保持某种……状态?想想就觉得累。还要去猜对方的心思,揣测一句话背后的意思。我猜不到,也不愿意猜。干脆就说‘没空’,或者‘谢谢,不用了’。”

她说着,微微耸了下肩,动作很轻,像拂掉一点并不存在的灰尘。

“可能……我天生就不太会这个。”

话音落下,只剩下更清晰的江风嘶鸣和脚下积雪的呻吟。

郑仪听着,心里那片沉重却熟悉的愧疚感,像这江底的淤泥一样,又泛了起来。

他没停下脚步,只是转头去看她。

她半张脸在围巾的阴影里,鼻尖被风吹得有点红,眼睛看着前面,没什么神采,带着点她自己说的那种“无趣”的平静。

“我……”

他喉咙发干,话有点艰难地挤出来。

“我这一年多,尽顾着青峰那摊子事……把你一个人……”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愧疚自己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还是愧疚于自己当初接受那份“安排”时,心里未尝没有几分把她当作一个“后方稳定器”的念头?

或者,是愧疚于他这种被责任、被愤怒、被伤痛塞满的生活,根本没有真正容纳过她?

秦月脚步没停,也没看他,只是看着前方被积雪压弯了枝条的枯柳,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工作是正经事。”

就六个字。

没有抱怨,没有委屈,甚至没有替他解释的意思。

只是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郑仪被这五个字堵得心口更闷了。

他想起那些深夜从青峰打回来的电话,常常响半天才接,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带着睡意,听他说那些矿山、那些危机、那些人事倾轧……她只会安静地听,最后说一句“嗯,你小心点”或者“注意身体”,然后电话就挂了。

两个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

秦月在一段稍干净些的岸边停下来,没看郑仪,望着缓慢流动的江水。

“我觉得。”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最终选了一个简单的词。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断续,但语气里的肯定很清晰。

“没有谁拉扯谁,不用去猜,也没那么多想法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