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嘭嘭嘭。”
守军寥寥无几的床弩执拗的射击着,并没有带来太大的伤亡,但弩箭箭头上拴着的皮囊一只只的爆裂,油腻腻的油脂流满了这些船只。
“这些人是什么意思?”脑子愚钝的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但已经有很多人忽然意识到敌军的意图。
“这难道是要用火攻?”几名士兵骇然的话语刚刚说出口,但见黑魆魆的城头上无数只带着火光的箭支划破夜空,如流星一般的倾泻而来。那场面既好看,又让人胆寒。
接近城墙百步的五艘小船遭受到了火箭的打击,虽然大多数箭支都落入了水中,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需十几只火箭落在船上,遇到油脂的火苗立刻便开始蹿升燃烧。火苗最初还是小小的,但很快在油脂和风的作用下,五艘小船很快便成了五个熊熊燃烧的火球。那些身上沾了油脂的士兵身上冒起了火焰,哭喊大叫着跳入河水之中。没有被烧到的叛军士兵也只能选择同样的方式跳入水中,因为船上全是火,根本无容身之处。
五艘小船在被城头挂着油囊的床弩的弩箭射中之后,成了第一批藏身火海的目标。这正是王源用来拒敌的手段之一。当日在拼凑出十几架床弩之后,王源意识到这些床弩用来杀敌恐怕是没什么大用,但若是发挥其力道强劲的特点,可以将扬州城中充足的油脂当做火油射向敌船,那便可以用火攻之法拒敌。稍加改造之后,这些床弩的弩箭便成了射发油囊的载体,虽然射程短了近百步,但对王源而言,这些也足够了。能让进入一百五十步范围内的船只浇上油脂起火燃烧,这已经是这些床弩能发挥的最大效用。
叛军的其余船只被前方燃烧的五艘船只惊的发呆,但很快他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然目睹前船成了火球,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继续前进。七艘负责掩护的船只快速冲上前来,开始对城头进行密集的箭支压制。顿时城上河下箭矢横飞弓弩轰鸣,城上中箭的士兵惨叫连连,城下河面上,熊熊的烈火照耀着河面,冲入弓箭射程的船只也遭受了城头密集羽箭的还击。
十二架床弩顶着箭雨射出一轮轮的油囊,负责发射的士兵因为必须在突出的平台之上,所以几乎毫无防护。他们被射杀了数茬,而且每中箭必是从平台上摔落河堤和河水之中,绝无生还之望。然而即便如此,倒下一名士兵,必有一人挺身而出补上空挡,将一只只悬挂着油囊的弩箭射发出去。
河道上,很快又有十几艘船只被点燃,变成了烈火之船,船上的叛军士兵们不得不跳下水中躲避。火光照耀的河面上,几乎到处都是沉浮着的士兵的头,他们举着手高声叫着救命,或者在冰冷的河水中死命的扑腾着游向最近的船只。
然而没有人去搭理他们,一艘艘叛军的船只迅速冲向河道口,浑然不顾水中沉浮呼救的叛军士兵,甚至船身如轧路机一般碾压过满是人头的河面,将他们碾压在船底,撞击到河底。
严庄在战前便下达了死命令,不计代价,不计损失,此番必须冲破河道。加上掩护的一万多人,严庄付出了近五万的兵力发动了这场夜间的猛攻。哪怕只有一半人成功上岸,扬州城便破了。这时候可不是去心疼计较损失的时候。
在这种不顾一切的计划之下,虽然河面上起火的船只多大十几艘,四五千士兵在河水之中挣扎,但还是有二十余艘满载叛军的船只冲到了河道口。在遭遇沉船拦阻之后,他们纷纷跃下小船,穿越沉船障碍带,顺着水流往城内游去。
城头的箭支如雨点一般落在河面上,丧生在水中的叛军不计其数。然而因为悬桥被烧毁,两侧城墙上的弓箭的数量和角度受到制约,他们无法将河道上密密麻麻的叛军士兵尽数射杀。强劲的水流带着这些士兵冲破障碍,只需数十步的距离,黑暗的天色便将他们和河水融合在一起,城头的士兵也只能朝着河面无目标的乱射,根本无法有效射杀。
就这样,第一批约莫六千人的士兵成功突破障碍来到运河之中。下一步,他们纷纷朝两侧的岸上游动。冰冷的河水冻得他们身体僵硬,他们只能选择尽快的上岸。好在城内的河道宽不足四十余步,只要脱离水流的牵引便可抵达两岸的码头。然而在他们抵近河岸十几步的距离时,河岸上无数的箭支呼啸而至。在两侧岸边严阵以待的扬州守军们站在河岸上对河水中的叛军展开了屠杀。
这群好容易突破鬼门关的叛军士兵们欲哭无泪,除了少部分选择了继续顺流而下之外,大部分人选择了硬着头皮往河岸上游。六千叛军士兵被射杀了一千多人,两千人于西岸冲上河堤,和柳潭王有道率领的两千多守军厮杀在一起。一千多人在东岸登陆,但立刻遭受了曾国忠亲自率领的两千多扬州守军的拦阻。
河中尚有一千多人顺流而下,他们很快便庆幸于这个决定,因为他们发现随着往南去的越远,岸上便不见了守军喊杀的声音。这显然是因为守军的人数太少,根本无法布置足够的人力守着河岸之故。坏消息是,河水冷的他们手脚僵硬,再不上岸便要全部冻死在河中了。于是在距离城北里许之处,这一千多人拼了老命的往西岸游过去。
然而,他们很快便意识到,似乎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西边的河岸上,百余名百姓正在远远的翘首观望北城的战事,突然他们发现河道中有很多人朝岸边游来,顿时吓了一跳。
“是贼兵,他们冲进来了,要上岸了。”一名百姓大声叫嚷道。
众人顿时乱做一团,一人高声叫道:“快敲锣叫人,不能教他们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