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柳钧定要蹦跶起来呵斥,但他此刻却乖乖闭嘴,对刘德海的话毫无愠怒之意。
“对,二郎你还是说一说你如何得知安禄山就在城里却躲着不见您,难道在进城时你看到了安禄山了么?”柳熏直问道。
王源摇头道:“我可没看到他,不过有些事不需目见也可揣度出个八九分,只要你对事情有足够的了解,对前后的因果关联理的很通畅便可。我之所以判断安禄山只是避而不见便是基于我的推断,而非见了他才能断定。”
“请二郎详细说一说。”柳熏直道。其余众人也屏气凝神静听王源接下来的话。
“你们该知道,黜陟使之职的作用便是替陛下巡查各道稽核官员政绩以及当地税费收支之事,这个职位是钦命之差,所以权力不小。但是这个黜陟使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角色,因为所到之处,地方上的一些事情一旦被查出来,便会直接带回京城,送到陛下的耳朵里。对大唐各道官员而言,黜陟使一来,便是人心惶惶,战战兢兢的时候到了。”王源眯眼轻声道。
“那按理说,安禄山该对钦使毕恭毕敬招待周到才是,为何给二郎来个闭门羹呢?”刘德海不解问道。
王源微笑道:“听我说便是了。河北道黜陟使是大唐官员最不愿做的一个官职了,众所周知,河北道辖范阳平卢二镇,这两镇的节度恰恰都是安禄山。听一听安禄山的名头,你们便知道他现在多么受宠。范阳节度使兼平卢节度使,另领着御史大夫的虚职,还兼任河北道采访使等重要职位。可以说,河北道便是安禄山的天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便是这里的土皇帝呢。”
众人齐齐点头,这些事又不是秘密,固然知道王源所言不虚。
“在此之前,所有担任过河北道黜陟使的人都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我的前任席建侯不明不白就死了,席建侯的前任孟宪荣也死在任上,往前追溯四五任黜陟使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河北道黜陟使从席建侯死后半年多时间,竟无一人敢任。可想而知谁都害怕来安禄山的地盘担任这个职务。天下间如果说哪一个钦差最可怕,最不好当,便是这河北道黜陟使了。”
“二郎的意思是说,安禄山根本不想受朝廷的把控,不希望有人在身边碍手碍脚?”柳熏直皱眉问道。
“熏直正解,安禄山确实愿意子啊身边有朝廷钦差掣肘,即便是公开与他示好他也不愿意。前几任黜陟使都是李林甫所荐之人,李林甫和安禄山的关系一向不错,但即便如此,这些人还是以各种原因各种意外丧命,懂的都懂,不懂的也就不懂其中的原因了。”王源点头道。
“安禄山这是要干什么?如此胆大妄为,难道陛下不知道这些事么?也不责罚他?”刘德海握拳喝道。
王源一笑道:“刘将军,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安禄山会公开砍这些人的头么?席建侯的死因便是契丹游骑突袭殉国,朝廷如何怪罪安禄山?此外陛下对安禄山极为宠信,除了安禄山,你见过大唐边镇有谁领着两大节度使的职务,所辖兵马近十一万么?你见过陛下下旨凡河东防务的物资军费不需理由全部拨付么?”
众人默然无语,这倒是事实,安禄山正得玄宗欢心也不是什么秘密,据说进京见驾可以随意出入宫帷,连陛下和贵妃专用的华清池都允许他进去洗澡。民间还传说玄宗让贵妃收安禄山为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