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知的人,都看出来了,这是棺木,且得是王公寿材,才能有的尺寸、大漆、雕金云龙。
大乾关于丧葬规例严格,皇亲自亲王以下分九等,从用料、墓室规格、随葬品、祭祀等方面都有严格规定。在整个燕南,能用这样的棺木的,只有一人而已。
片刻寂静之后,场上忽起暴怒之声。
“有人掘了王爷陵墓!”
“掘人墓葬天打五雷轰!”
别说那些士兵涨红了脸拔出了武器,就连还处于生死威胁之下的百姓们也鼓噪起来,纷纷往上冲。
“狗贼!无耻!今日我与你等定势不两立!”
人们愤怒得不能自己,有人脱下鞋子就砸过来,有人抓到什么就砸什么,臭鞋子烂袜子满场飞,连铁慈也不得不后退几步。
但百姓很快就被士兵们越过,步兵狂奔,骑兵策马扬蹄冒险越过院墙缺口,箭手们纷纷从高处跳下,连同步兵们汇聚一起,如黑潮一般黑压压地向着铁慈等人卷去。
从高处看,小院前铁慈等十余人孤零零背靠院墙,而面前是江潮一般卷来的大军,最前头士兵的矛尖如雪,推出一道澎湃的浪。
万纪扑过来,不顾尊卑把铁慈往后拽,“殿下!这些人疯了,我们得先避让一下!”
便是绝世高手,也难当千军万马,这是所有学武人的共识。
现在群情激奋,便是要解释什么,也没人愿意听,听得见了。
现在除了以暴制暴,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这一波浪潮,但是敌我双方人数悬殊,又要如何让这些人停下来?
殿下这一手震慑是震慑了,可也太激进了!
铁慈抬头看天,道:“再等等。”
等什么?万纪快要急疯了,等最前面那群莽夫把长矛插进咱们肚子吗?
再看一眼铁慈背着双手仰头看天衣袂飘飘的背影,万纪脑中掠过一个不大恭敬的念头。
咱们殿下英明神武,咱们殿下绝世高手,但要摆架势,现在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
还有她旁边那个妖妃,这火烧眉毛了不说劝阻,不说护驾,还和殿下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咋的,这是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后宫椒房专宠吗?
万纪的腹诽最终只能咽回肚子里,毕竟他不敢骂铁慈更不敢骂慕容翊,只能一声大喊,冲上前来弯身一扛,准备大不敬地把铁慈扛进去再说。
然而脑袋猛地被人一拍,下一刻头皮生疼,竟是被人拽着发根从铁慈腰边拔了起来,华美的嗓音在他耳侧阴恻恻地道:“看,下雪了。”
万纪被硬生生拔起来,听见这句,险些气得闭了气,正想冒死大骂一句雪你娘啊!,忽然感觉额头一冷。
他抬头,一呆。
此时。
浪潮的潮头,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士兵,是那个先前回答过铁慈的箭手,他将弓箭背在背上,换了把矛冲锋在前,此刻正红着眼睛盯着自己雪亮的矛尖,等待着下一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痛爽,忽然觉得鼻尖一凉。
他伸手一抹,指尖冰凉,一点晶莹正在融化。
这东西太陌生,以至于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随即他听见有人喊:“下雪啦!”
年轻箭手第一反应是想笑。
怎么可能。
燕南地处极南之地,常年燥热,多少人一生未曾见雪。
就今天,方才太阳还晒得人要脱皮似的呢。
但更多的人喊起来,“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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