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透视,她的透视还带着远视的能力,在这风清气朗之处,可及十里之远。
此时她看见对方一袭青色薄绸道袍,没有系腰带,极高极瘦,长发散披如缎,一张眉目深艳的脸,若不是脚下并非祥云而是一群粉红猪的话,打一道光就可以直接冒充仙人了。
对方看她一眼,道:“见骨,见万里。”
铁慈觉得仿佛被他这一眼看进了骨头似的。
她心中若有所悟,心想接下来不能再施展天赋之能了。
然而这由不得她。
那种嘈杂的声音又来了,她耳朵下意识微微动着,捕捉那声音来处。
然后她看向冰层之底,隔着薄冰,可以看见底下汩汩流动的江水,在冰层映衬下江水近乎黑色,黑色里忽然出现一大簇宛如蒲公英一般的白色光点——
铁慈猛然蹿起,炮仗般一蹿丈高。
一声脆响,冰面破裂,水花四溅,四溅开的雪色水花之中无数道雪光如同巨大的烟花爆射来来,追缀着铁慈的身影盘旋呼啸向半空去,仔细看来却是无数柄冰剑破水而出,远远看去仿佛铁慈脚底生出巨型荧惑星尾,呼啸扫过藏蓝天幕。
无数人奔上船头,惊呼指点,目眩神迷。
很多是南粤水军将士,听说过皇太女武功不凡,平日里却没有机会见识,心里也多半不以为然,心想不过是人们畏于太女身份夸大之辞,此刻亲眼见铁慈身形或时隐时现如鬼魅,或夭矫长空如游龙,都不禁大声惊叹。
只有铁慈知道此刻自己的窘状——这些剑如跗骨之蛆,追蹑不休,寒气透骨,而她没有穿鞋,气力将竭。
对方真力之雄浑远超于她!
遥遥听得那青衣人道:“听天。”
忽然底下一声清喝,声音并不响亮,随之而来的声势却极惊人——一艘船猛地飞起,擦着江面斜斜向上,带起透明水柱如龙,再轰然撞上那巨大星尾一般的冰剑群,所经之处冰剑碎裂,化为漫天飞霰。
比较近的船只之上,避让不及的人们都被洒了一头的冰屑。
人们惊呼不绝,这回是为了掷船人无与伦比的膂力。
远处刚刚被救上另一艘船的池卿博夫妻,遥遥望着这边,目泛异彩。
萧雪崖站在最近一艘船上,近到一抬头就能看见那飞上半空的船底,四面的人在走避,他没有动,任那冰屑泼了他一帽子。
他眼底神情复杂。
萧雪崖武功不低,但是也就是相对普通人而言,他轻视武林和江湖,觉得侠以武犯禁,江湖人就是惹事招祸的秧子,而他这样的人,学武艺不过是为了在战场上足够保护自己,不至于成为拖累就行,战阵、军法、治兵、用兵这样的学问才是关乎天下,关乎大乾,并真正能够护佑一方且扬威天下的手段。
所以对于超强的武艺,他不过淡淡一瞥,不以为然。
然而此刻,他看着半空中的铁慈,看着水波之上生生掷出一艘小船的慕容翊,冰雪和江水自半天下,强大的敌人就在眼前,他是守护皇储的将军,却无法拔剑参战。
像一场无言的羞辱。
他抬头,眼尖地发现铁慈竟然没穿靴子,是赤着脚的。
而那些尖锐的冰棱就在她脚底。
萧雪崖第一反应就是脱了靴子扔给她,然而他这一生端整谨严,从未做过任何失礼举动,他下意识犹豫一瞬。
随即他就看见一双靴子穿过冰雨,落向铁慈脚下。
此时铁慈已经下落,落在船上,靴子飞过来,被她利落地踩上,脚底一蹬,那船载着她斜斜下飞,滑过江面落向冰面,船尖在薄薄冰面犁出一道碎冰纷飞的沟,气势汹汹地闯入粉红猪群,粉红猪受惊四散,铁慈顺手一抄就抄走一只。
她将嗷嗷叫的猪揣在怀中,大喊:“三招已到!”
那青衣人倒也守信,没有再继续攻击。伸手一摊,莹白如玉的掌心平平朝上,等着她还猪。
铁慈不理,道:“三招已过,解药给我。”
青衣人道:“没有解药。”
“你言而无信……”
“我答应过给你解药?”青衣人诧然道。
铁慈窒住。
这才想起这家伙确实没有答应过她任何事。
青衣人淡淡道:“接我三招,且饶你一命罢了。猪还我。”
铁慈呵呵一笑,“不还。”
青衣人眉头一挑。
他面相生得柔美,语声也柔和,但气质总有种淡淡清冷,叫人不敢直视。
“明明是前辈,打一个小辈,三招都没打赢,还占人家便宜,捞了好几种天赋之能去。当人都是傻子么?拿人东西不给钱么?”铁慈道,“既然你不给钱,就拿这猪押着,也好夜里饿了,烤个乳猪当夜宵。”
青衣人眼底终于泛起了诧异之色,上下打量了铁慈一眼。
算个聪明的,看出了他真正的来意。
不过也就是聪明的蝼蚁而已。
半晌他道:“我对人有承诺,解药是不会给的。有本事你自己拿。”
水面上沸腾的泡泡往前推进,缓缓吞噬冰面,天光一线渐白。
青衣人最后说了声:“好好养猪。”和他那群粉红猪不急不忙地走回了江岸。
铁慈抱着那头猪,抛给慕容翊,道:“这几日你便和你二师弟同吃同睡吧。”
《石猴传奇》家喻户晓,慕容翊自然知道这个梗,拎着二师弟软哒哒的后颈皮上下打量,道:“二师弟,高老庄的炕头热吗?媳妇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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