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今日在这尚书府中阴魂不散,处处彰显存在感却又根本不露面的某人。
故弄玄虚!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虚假宣传,骗人家小姑娘动用全府资源帮他追人。
铁慈心中生出隐隐焦躁,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焦躁,站在原地定定心,吁口长气,心中对自己道:“你着相了。”
终究还是太在意。
然而无论之前如何,之后如何,现在她不要这样被他牵着走。
他再玩再多花样,她多看一眼算她输!
铁慈吸口气,掸掸衣袖,转出长廊,准备回宫。
脚下忽然碰着东西。
铁慈眼皮下垂,看见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她面无表情越过。
一阵风过,掀动册页,一页页翻过,仿佛是一些人名和数字。
铁磁忽然又退了回去,将册子拿起。
看了看,往怀里一塞,转身走了。
赤雪笑了笑,丹霜挑了挑眉。
远处树上,慕四在捣慕容翊,“她这回怎么收了?”
之前慕容翊送的那些宝衣皮靴,铁慈没收,寻常人也不可能闯进宫门送礼。
但慕容翊一向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铁慈不收他就让送礼的人等在宫门外,轮班等,果然最后皇帝陛下让人出来收礼物了。
不过皇太女的态度很明显,她是雷,她是电,她是难以逾越的港湾。
慕容翊撇嘴一笑,“送礼和对付女人一个样,搔其痒处,知其所好,让其欲走还留,欲罢不能。”
慕四:……欲罢不能的不明明是你自己吗!
……
深浓的春夜里忽然下起了雨,映得青石板巷一片湿漉漉的油光,地面上零碎的鞭炮纸屑被沤烂,一团一团的红色像晚春的落红,风雨将白日里喧嚣喜庆的痕迹卷去,墙面上的大红榜翘起边缘,刷拉拉地响。
一双已经湿透的靴子拖沓地行在雨中幽深的长巷中,步声空洞宛如失魂。
雨势如鞭,靴子的主人却不晓得躲雨一般,只是麻木地向前走,走,走……
十年寒窗,半生心血,一朝毁弃,如堕地狱。
风将墙上的大红喜榜撩到他脸上,那一个个黑色的名字如同铁石般砸过来,砸得他眼胀眼酸天旋地转。
他的名字,本来也该在这榜上的。
如果没有入场前的侮辱,没有三次都倒霉分到的临近厕所的考场,没有突如其来的腹泻……
他抬头,前方,巍峨皇城在目。
午门广场西侧就是登闻院,内设鼓厅,供有冤抑和急案者击鼓上达天听,也就是俗称的“告御状”。
但大乾律也对击登闻鼓这样的非正常诉告方式定下了严苛的规定:民告官如子杀父,先坐笞五十,虽胜亦判徙三千里。
至于对申诉不实、诬告、以轻罪告重罪,已定之罪随意翻案者、拦轿告御状者都有更为严酷的处罚规定。
这也使告御状这种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只停留在评书和话本之中,现实里并没有多少人敢拼着身家性命去击登闻鼓。
而习惯了作为摆设的登闻院,在这凄清的雨夜,也就两三个士兵在看守,还都在睡觉。
白天都没人来的地方,入夜了自然更没人翻墙不是?
书生抬起湿漉漉的脸,看着那道并不高的墙。
一刻钟后,墙头上艰难地翻下瘦长的人影,落在地上泥水坑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远处门口看守的士兵在打鼾。
书生艰难地爬起来,踩着水啪嗒啪嗒便冲进了鼓厅,抄起鼓槌,湿淋淋的衣袖落下,露出瘦骨嶙峋的苍白手腕。
然而鼓槌落在鼓面上声响却沉雄,隆隆如雷。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仰头,举槌,细瘦的脖颈因为用力绽出道道青筋,轰然之声从掌下迸发,越过鼓厅,越过登闻院,越过午门和浩浩广场巍巍宫殿,上达天听。
鼓声里,守门的士兵惊恐地跳起身来。
鼓声里,兵丁踩过水泊,狂奔而来。
鼓声里,他泪流满面,嘶声不绝。
“黎州举人马和通,今至登闻鼓下叩阍,状告壬申年春闱试科举舞弊,总裁贺梓受皇太女授意,内定举人戚元思沈谧武元洪等人,于临考前传递试题,放宽搜查,安排优等号房……如此种种,有负国家取士之义,有负陛下信任托付,有负天下学子殷殷之期,不公、不仁,不义、不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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