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声惊醒了铁慈,她一眨眼,冰霜在睫毛上碎裂,再换了眼神便已是清醒坚定,快步转身上马,扬鞭一抽,向着和朝三相反的方向。
戚元思和大武也急急跟着上马。
“殿下,我们去哪。”
“回永平,夺回属于我的一切。”铁慈的语声散在大漠之上涤荡而过的风里,“我要用万军阵列的永平,来迎接敢于伤害他的定安王。”
……
牛头岭上,主帐之内,刘琛又在和楼析对饮。
酒还是好酒,人还是这两人,话题却不如之前亲切,楼析一直在喝闷酒。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楼析一直没来过,也没人来骚扰牛头岭。永平卫依旧处于紧张的氛围内,明面上大批军马地毯式搜索整个永平卫,暗地里更多的士兵被派往对西戎的边境,黄明想要第一时间暗杀了皇太女。
皇太女一旦在永平公开露面,皇朝正统的身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除非黄明公开要反,否则就要陷入被动。
所以现在随着时间推移,狄一苇始终没有下落,黄明像疯了一样,往西戎境内最方便通往大乾的孚山北麓和万全草原堆放了大量兵力,并下了死命令,一旦出现任何可疑人士,不须任何询问,立即射杀。
而对狄一苇的搜索还在继续,黄明和萧常最后都将怀疑的目光投放在主营临近的几个驻地上。
毕竟如果狄一苇逃脱了去盛都,那盛都现在应该有消息,事实上没有,说明狄一苇没有离开永平,而过了这许久,狄一苇爬也该爬到主营附近了。
和狄一苇关系比较好的几个驻地被篦子一般的严密搜查,士兵们一夜三惊。
唯独刘琛这里,因为和狄一苇关系最差,是搜查最少的一处。
那日楼析来过之后。夏侯淳和赤雪都表示是不是要转移隐藏地,但是狄一苇反对,她不仅没有离开牛头岭,甚至都没离开刘琛榻下,她只是和赤雪夏侯淳在地道之下又挖了个地道,做了一层新的伪装。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当晚刘琛就发现,楼析在牛头岭周围所有的通道都布了巡哨,甚至自己亲自驻哨,如果那天狄一苇逃出,非得撞上哨卡不可。
由此众人确定楼析只是在诈他们,所以之后安静了一段日子。
但是时间推移,楼析再次耐不住了。
这回他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喝闷酒。
喝的也不是上次的名贵好酒,而是北方粗糙而口感凶狠的火沙酒。
顾名思义,就是喝下去像着了火的沙子进了胸膛。
楼析生得清秀颀长,像个出身优渥的公子书生,然而喝起这壮汉也扛不住的烈酒,也一口一碗,令刘琛不断瞪大牛眼。
他喝得如此凶猛,好像要把这半生积郁,都被这火烧尽,这沙磨尽。
刘琛看着有些心惊胆战。
榻边酒坛子渐渐堆起。
楼析忽然将酒坛子一抛。
粗陶坛子砸在地上碎裂声清脆。
浓烈的酒气散开,刘琛猝不及防,打个寒噤。
他愕然看见楼析砸了酒坛子,霍然站起,一转身,就掀开了榻上的重重毯子褥子。
刘琛脸色大变,却已阻止不及,在他身后,悄然拔刀。
楼析却根本不回头,掀开被褥,看见底下的木板门,掀开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让刘琛的背后偷袭落了空。
刘琛只得扑过去,他知道这个地道没人,寄希望于楼析不能发现下一个地道,趴在地道口大喊:“指挥使,你做什么?我藏几坛酒你也非要扒拉出来?”
底下楼析抬起头来,刘琛看见他眼睛血红脸色却苍白如鬼,心中一窒,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楼析又低头去查看地道,明显里头有人呆过的痕迹,他对墙一寸寸摸过去,又蹲下身摸地面。
刘琛心中一冷,心想今日必然不得好结果。
底下楼析敲了半天,忽然伏下身去,拂开一层碎土。
刘琛眼睛一眯,刀慢慢举起。
那曾盖板下,夏侯淳赤雪都已经各自备好了杀手。
他们并不怕楼析发现,刘琛对狄一苇忠心耿耿,说过无数次牛头岭驻军一定跟随指挥使,说反就反了,夜袭去抄了大营,省得在这底下憋屈地躲着。
他们甚至不明白狄一苇为什么不趁机联络各营,夺回权柄,明明永平驻军虽然被指挥使的身份冲击得有点大,但是多年同袍,忠于她的人肯定还有许多。刘琛不止一次自告奋勇要去帮她联络旧属,都被狄一苇拒绝了。
没人知道狄一苇在想什么。
赤雪忽然一怔。
夏侯淳瞪圆了眼睛。
狄一苇开始脱衣服。
她旁若无人,敞开外衫,手伸到外衫内,片刻后,抽出来一条长长的带子。
白色的,三指宽,长长地被抽出来。
夏侯淳茫然半晌,忽然反应过来是什么,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猛地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