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雪心里叹息一声,明白了她的决定。
她站起身回望永平大营的方向,指挥使想要回去,拿回自己的军权,这一路必定艰难。
黄明等人失去了狄一苇的踪迹,必然能想到她有可能回来,通往永平大营的路上,必定大军密布,重重关卡。
虽然有人帮忙那天赤雪救狄一苇的时候,埋伏的十个士兵被人解决,赤雪猜不是狄一苇的忠心属下,就是太女的护卫到了,也许两者皆有。
但是终究无法和大军相比。
狄一苇眯眼望着赤雪,半晌道:“都说太女无用,无用的人,怎么能有你这样的侍女。”
赤雪一笑,“指挥使如何看出太女身份的?”
“我在盛都时就见过她,只是她当时未曾注意我罢了。”狄一苇淡淡道,“太女的眼里是这大乾天下,而我等都为其臣属,所以在黄明作祟的那一刻,我便向太女飞鸽传书了,想来她早已得到消息,该往回赶了。”
赤雪喜道:“如此甚好。指挥使放心,太女一定会为您主持公道的!”
狄一苇又一笑,伸手抚抚赤雪的发,柔声道:“好姑娘,这几日你也累了,且先歇会,后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她苍白的手指顺着赤雪的发,滑落赤雪颈后,轻轻一捏。
赤雪软倒下来,被她接住。
黑暗中似乎隐约有点动静。
狄一苇道:“出来吧。”
一阵静默,随即林子深处走出来一个男子,微胖,团脸,细眯的眼睛,似乎总带着笑意,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抱臂笑道:“指挥使暌违久矣。”
狄一苇道:“指挥使别来无恙?”
夏侯淳笑:“别,我这指挥使哪能和你这指挥使比,就一皇城里捡砖补漏看大门的,您别寒碜我了。”
狄一苇掸掸破旧的农妇衣裳,道:“确实,你可没我狼狈。”
夏侯淳便不笑了。
“还没谢过夏侯指挥使相救之恩。”
夏侯又笑眯起眼睛,“所以,你就以泄露皇太女行踪,假传消息为报?”
狄一苇毫无愧疚之色,道:“夏侯指挥消息灵通。”
夏侯淳哼了一声,“为什么?”
狄一苇出事当夜,他潜伏在侧,后来见赤雪跟了上去,怕赤雪出事,也一路跟着,并在赤雪出手的时候帮了忙,但这几天他听见一个消息,说皇太女假托历练学生身份,来了永平大营,并且被派往别处做斥候,如今听闻狄指挥使被冤,正要赶回永平,正式视察永平军。
这意思,就是皇太女会及时赶回,为狄一苇撑腰了。
他一听,就知道这消息是狄一苇放的。
除了她,别人就算发现皇太女行踪,也不会四处散布,只会秘密部署。
先不说狄一苇是怎么在被押时还能放消息,她放这个消息可不就是拿了皇太女做靶子,吸走黄明等人注意,好为自己回永平军减轻阻碍么?
还面不改色地骗救命恩人。
夏侯淳盯着赤雪,狄一苇让她伏在自己膝上,苍白的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黑发。
夏侯淳盯紧她手指的眼神,却像猛虎在看着另一头欲待攫取猎物的母狮。
赤雪一腔丹心,要救指挥使,却不知道这女子冷心冷骨,眼中向来只有军队家国和大局,一边承着皇太女属下的恩惠,一边还要算计着皇太女。
只为了她自己能卷土重来。
她还把赤雪制住,一方面好继续蒙蔽她,另一方面也是在要挟自己。
夏侯淳磨了磨牙,是他疏忽了,该知道一介女子能登上指挥使之位,统率万军,就绝不会是个好东西。
“之后便烦劳夏侯指挥使暗中保护我们一程了。”狄一苇毫无愧色地道,“毕竟我早日拿回军权,才能更好地迎接皇太女啊。”
夏侯淳呵呵一声。
虽然很气,但是他还真的不能拒绝。
他笑道:“是啊,您做了这么多年指挥使,到头来却要靠咱们来相救,我们这心里也怪不落忍的。您放心,一定送佛送到西天。”
狄一苇就好像没听出这话里的刺,一脸无辜地冲他拱拱手。
夏侯淳翻白眼,感觉自己这回遇见了对手,皮笑肉不笑地也回了个礼,抱着臂晃出了狄一苇的视野。
他走到一处隐蔽处,吹了声鸟叫,不多时各处便探出一些灰扑扑的脑袋,有些是九卫的人,更多的却是年轻的士兵,那些士兵七嘴八舌地道:“夏侯指挥使,我们指挥使怎么样?”
“好滴很,好滴很。”夏侯淳憨厚地道,“你们指挥使说了,多谢你们这么赤胆忠心,但是擅自离营是死罪,若被发现和她勾连对你们不好,让你们回去。若你们不回去,就把你们托付给我照顾着。”
士兵们急忙道:“不回去!我们跟着指挥使!她回永平军我们去永平,她还乡我们去给她种田!”
“我出营的时候我们将军其实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们兄弟几个走了,指挥使放心着,人心其实在呢。咱们谁也没信那什么通敌叛国罪名!”
“对对,我也是我们将军放走的,指挥使戎马一生,不能让她含冤逃亡,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
夏侯淳慈祥地道:“都是些好孩子。你们放心,我们太女也知道指挥使忠心,一定会想法子帮她洗清冤屈的。”
士兵们又七嘴八舌地感谢,表达了对太女的感激和忠心。
夏侯淳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一声。
……
西戎王城察那,依靠着连绵的群山,在草原之上矗立。
王城的城墙高大宏阔,因为西戎比较缺水的关系,并没有护城河,但是守卫严密,来往巡视的士兵不绝。
排队进城的人当中,一行一看就是大乾那边来的商队很是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