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发现了,又怎么会这么风平浪静。
“怎么,出去这些日子,自己帐篷都不认识了?”那人笑道,“去吧,吃点东西,回去和我说一下那边的事。看看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咱们隔壁帐篷,方便。”
他说完转身就走,弯刀在屁股上晃荡。
铁慈盯着那弯刀。
那弯刀和丹野的很像,但是有隐约不同,而且更旧,损坏了很多处。
她不确定西戎王族是不是弯刀式样花样都差不多。
狄一苇的军事情报中,一直没有提起丹野,她挂心着他的下落。
她看看那个方向,接近那人,并不是个好主意,但不如此,她就打听不到丹野的消息。
她也便跟着那人走。
飞羽也跟了过去。
忽然有人从树上跳下,拦住了飞羽,道:“哎哎,那是将领们住的地方,回你们自己地方去!”
铁慈回头,给飞羽做了个手势。
飞羽只好停住。
叶十八的话不能不听。叶十八的事不能坏。
盖因为情敌虎伺在侧,万不可便宜小妖精。
那人在前面散漫地走,没有穿鞋,留下一路湿淋淋的脚印。
铁慈绕过那些小水洼,盯着那人的背影。
没看见刺青,个子和丹野差不多高,却比丹野瘦了很多。
小狼主既野又甜又飒,走起路来步子大得恨不得扯到那啥。
这人走路却悠悠晃晃,又颓又散,弯刀在屁股上丁零当啷乱晃,屁股倒是很翘。
发现自己重点转移的铁慈咳嗽一声。
前面的人就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她一样。
等铁慈继续往前走了,他也往前走,始终没回头。
在一处高坡上,孤零零立着两个破旧的牛皮帐篷。铁慈看着其中一个稍微小一点的,扎在地上的泥土还潮湿着,似乎是刚刚扎下的帐篷。
那人已经钻进了旁边那个大一些的帐篷,那么这个自然是豹主的。
铁慈钻进帐篷,里面不算讲究,但是诸物齐全,她刚才经过士兵聚集地,根本就没看见帐篷,来往的士兵穿着都很破烂,显然物资紧张。
那么这个帐篷在此地,显然就是豪华配置了。
这个豹主地位那么高吗?
一开始进绿洲的时候,看那些士兵的举动,倒也没见多尊敬。
她刚刚坐下来,就有人来送食物,木头托盘上一个卷状的东西,里面卷着的东西好像是肉,一个梆硬的馍馍,一碗说不清颜色的汤。
铁慈不介意食物的粗劣,却很怕看起来不够清爽的东西,这托盘上的食物让她有点接受无能,然而捧着托盘的小兵却直勾勾地盯着食物,不住地咽着口水。
铁慈看着他的神情,随手拿了那个肉卷,练武的人,不摄入肉食是不行的,其余便叫小兵端回去。
那小兵欢天喜地地跑了。
铁慈咬了一口那卷,入口只觉得那肉软绵绵的腥气浓烈,那口感让她浑身汗毛都要炸了起来,眼看就要呕。
吃惯了飞羽的食物,抵抗力都降低了。
忽然帐帘一掀,隔壁邻居走了进来。
铁慈在那一瞬间猛地将要吐出来的东西给咽下去了。
幸亏戴着面具,发青的脸色给挡住了。
那戴着福娃娃面具的家伙,一手拿一个馍馍,一手端一碗汤,坐到她对面,把那馍馍掰碎泡进汤中,又加进去几片枯干的黑色的树叶状东西,然后把碗推给她。
又指指她手中的肉卷,示意她继续。
铁慈只好猛咬一大口,也不敢嚼,猛地咽下,为免被噎死,又端碗猛喝。
做好了压抑呕吐欲望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那汤入口酸辣,很好地压下了那肉卷的腥味。
她表现得很正常地吃完,既不狼吞虎咽显得夸张,也不食难下咽被人看出端倪。
福娃娃一直紧紧盯着她,铁慈觉得他的眼神很是古怪。
有点兴奋,有点悲哀,有点阴狠的决心。
吃完后,他点点头,道:“怎么样?好吃吗?”
铁慈早已想好了,不必去学那个豹主的行事风格,因为也不晓得是什么风格,既然对方认为她是豹主,她做自己就好了。
她笑起来,双手抱头往后一躺,道:“你说呢。”
福娃娃没有笑,深深凝视着她,忽然也往她身边一躺,看似随意地道:“你习惯了就好了。”
铁慈听得这话古怪,转头看他,福娃娃也正转头,娃娃弯弯的笑眼窟窿里,隐约目光幽深。
铁慈这里有帐篷,有吃食,一派祥和。
飞羽等人那里就不一样了。
他们随着引路的士兵进入了树林深处,这里露天搭着许多薄薄的板房,板房里里外外进出很多人,有人过来,把他们带入不同的板房。
很快众人都被打散开来,住进了不同的板房。
在各自分开之前,走在前面的容溥忽然做了个手势。
那是狄家军的暗号:各自小心。
带路的人把容溥安排进了一间板房,散发着浊臭气息的板房里,有人指了最里面的铺位给他住。
容溥没说什么,状似无意出来溜达。
一间间的板房掩在树木之下,一圈圈地一直延伸到绿洲边缘,中间有一块毫无遮挡的空地。高处散布着将领们的帐篷,而他们在最中心的板房里散住。
被打散,被围困,被监视。
还没看清楚,里头的人已经粗声粗气唤容溥进去。
容溥走进黑暗的室内,几条大汉默不作声坐在铺位上,都冷冷地盯着他,也有人目光里透着兴趣和玩味。
哪怕戴着面具,穿着当地人的衣裳,美男子浑身上下透出的风姿都与众不同。
这些粗野寂寞除了作战再无任何发泄渠道的汉子,不知道如何欣赏美人,却凭野兽般的直觉,感觉到面前这人的与众不同。
有人眼光慢慢变得炙热。
有人嘿嘿地笑起来,舔了舔下唇。
一人用西戎话慢慢道:“睡觉吧。”
容溥点点头,便回到自己铺位上。
他经过一个大汉身边时,那人伸手拉他衣袖,容溥身子一歪,倒在那人身上,急忙站直,道了一声歉。
那大汉低声嘿嘿笑道:“不用婆婆妈妈说这些,只要你陪我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厉声喝住。
那大汉扭了扭唇,悻悻躺下,容溥似乎像没听见那句话,在自己铺上躺下。
风声越过空旷的沙漠,奏响长音,如鸣笛,如吹陨。
沙沙声响不绝,那是沙子在空中寂寞迁徙,渐渐转了更凌厉坚硬的声响,扑簌簌打在那些叶片上。
寒气袭来,冬日的沙漠有一种死一般的冷漠。
容溥在铺位上一动不动地睡着。
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下了床,往他铺位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