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眼迪克不经意间露出的伤,将猜测往暴力刺激的体能活动上靠。她注意到迪克眼睛里的红血丝,是过度疲惫、缺少休息导致的身体亢奋代偿。
猜测范围缩小到夜间。
愤怒总是通过攻击破坏的方式释放,即使是自我溶解消化也是向内攻击的一种。
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关键词限定为,夜间的暴力对抗性运动。
布鲁茜掐断自己的推理联想。
这是座荒诞到超乎她想象的城市,即使迪克半夜参加□□拳、角斗场、又或者什么用身体痛苦舒缓心理压力的灰色活动,都不会太稀奇,也与她无关,不在心理咨询师需要了解的信息范围内。
布鲁茜拢了拢手指,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谈话,和煦温柔地询问:
“你多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迪克愣了一下,“自那件事后吧。”
“介意我放点背景音乐吗?”
迪克没拒绝,下意识调整状态坐直,但没坐实,腿绷着劲,本能地警惕布鲁茜的行为,看着她起身打开电脑,控制蓝牙音响播放女声诵读。
是布鲁茜的声音,没有任何声调起伏地诵读着韵脚玄妙的不明语言,如流淌清泉洗涤心田,所有的烦躁怒火都被抚平,迪克进入到一种平心静气、万物皆空的状态,仿佛身处除自己之外空无一物的蛋清色空间里,不知不觉从重心靠前的预备起身姿势渐渐变成向后陷入软绵绵沙发靠背的半躺。
“他睡着了”,系统通过植入耳麦告诉布鲁茜。
布鲁茜用手机打字回复系统,“他太累了。”
她走到窗边,望了眼窗外的城市景色,“不过你确实可以读取我手机里的文件,甚至还能导入到游戏里。”
那份诵读录音便是保存在梅西耶现实世界的手机里,由系统临时导入办公电脑。
“在你允许的前提下”,系统补充道。
布鲁茜没有介意手机隐私泄漏的事,事实上,她没在手机里保存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真正的秘密从不被任何形式记载。她只是想请系统帮忙,“麻烦把我现实账户已购项目里的图像处理软件转到电脑上来,我可不想在游戏世界再付费激活一次。”
布鲁茜从储物格里取出那张母女合影,用打印机扫描转存入电脑,打开图像处理软件,放大,修复像素,在女人眼睛的倒影里找到举着相机的倒霉蛋杰克怀特,又在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小女孩眼睛倒影里发现了一扇窗户,和窗外的景象。
凭时间和太阳在天空的位置判断窗户朝向,幸运的是窗外还有一处特征性建筑——巨鲨商厦高高翘着的尾巴。
布鲁茜打开谷歌全景地图,根据从照片里找到的线索,圈出几栋目标可能居住的居民楼。再考虑到小女孩的年龄,搜索市小学的校车路线图,与圈出的可能地点比对,将范围缩小到最后一栋。
她用手指点着桌面,嘴唇轻颤,默念着从诊所到目标地经过的街道名称,记住路线,然后又搜索布鲁德海文警局的位置,同样记下路线,最后粉碎掉所有搜索痕迹,收起照片,开启回复精力的时间加速模式,并让系统在校车发车时间,或迪克醒来前就唤醒自己。
“为什么不趁着他睡着去做你自己的事?”,系统问她,“只要诵读声一直开着,他就不会在睡饱前被惊醒。”
“哪有心理咨询师会在咨询时中途丢下客人。”
“但你是扮演的……你在演这个角色的敬业人设?”
布鲁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打字:“我尊重我的工作,正如尊重我的报酬。”
时间加速模式下,在布鲁茜的视角里也就过了不到一分钟,天边便降下红晕,已是临近黄昏。
迪克久违地睡了场好觉,就是躺在单人沙发里睡姿不太舒服,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一具散架的骷髅,要把酥软懒散的骨头一根一根重新拼起来。
他看见布鲁茜站在窗边往外眺望,也看见了天边的落日。
“我超时了”,迪克捂着酸痛的脖子起身,同时也为按时计费的心理咨询费用头疼。离开布鲁斯独立生活后,他的经济状况一直有那么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