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于在向鬼神述职,向出资人说明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在真实的祭祀中,当鬼神降临的时候,也不仅仅会上身神婆,属于它的力量同样也会出现在村民们身上。
当时教授认为,这是鬼神操控管理村民们的丝线,让鬼神可以确保这些村民不会变心,会按照几百年前最初供奉时约定的那样,世世代代祭祀供奉自己。
这样一来,神婆怎么会和村民们相隔?
神婆也有自己的害怕,她需要确保村民们都听从她的话,不会在鬼神降临时向它告状,说自己的坏话。
所以在祭祀之前,神婆一定会挨家挨户走访,将祝祷神文告知给每一个村民,并且安抚他们的情绪,告诉他们不要乱说话,那样会惹怒鬼神,只能按照她给的神文说。
这也是神婆的小心机,利用自己和村民们之间的信息差,来让所有人统一口径,杜绝可能的背刺。
但猴子听到的,却分明是神婆闭门不见人,这和现实不符……
池翊音皱眉:“要么就是这里的大阴村,连这条规矩都被改变了。要么就是神婆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教授点点头,同意池翊音的说法:“如果鬼神发怒,作为力量载体的神婆,一定会首当其冲遭到反噬,她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出现。除非她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出了别的问题,不能见人。”
池翊音和教授是真正见过神婆的,知
道那位号称活了八百岁的干瘪小老太太,是怎样自私自利且理智的性格。
她的所有决定,一定是在权衡过利弊之后做出的。
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明在神婆的视角看来,被人发现她如今状况的危机,甚至要大于可能有人向鬼神告状的情况,值得她冒险一搏。
可那会是什么呢?
池翊音皱眉,那股失控感越发明显。
过去他对于大阴村的所有了解,现在都在逐渐偏离航道。想要搞清楚箱庭和大阴村到底怎么回事,以及背后那股力量的目的所在,就只能他亲自走一趟,看清现在大阴村的局势。
他向柴房外看了看,似乎所有村民都在害怕黎司君,不敢凑近他,揽下近处看管的差事,因此柴房外只有一把大锁,并没有人。
一直要到外面的院子门口,才有三四个村民坐在屋檐下烤火吃东西,看管着他们不让他们逃离。
但这些对于黎司君而言,都不过是摆设。
只要池翊音说一句,他立刻就能让两人离开这里。
猴子也以为池翊音会这样做。
不过他只是回身整理了一下柴房里的柴火堆,权把那当做凳子用,就坐在上面轻松的与教授聊着天,回忆起之前一人一鬼走遍凶煞之地的经历,也说起了大阴村的种种。
如果不是环境不对,猴子甚至差点要以为这是哪里的书房。
猴子:“……你都没有点危机感的吗?”
它仰头看着池翊音,无语道:“那些人可是准备杀了你们当做祭祀用品诶,你该不会真以为靠着我家上司就能解决一切吧?”
它家那个有力量但不能用的恋爱脑上司,在这种时候也是有心无力啊。
只要黎司君帮了池翊音,池翊音就会失去成神的资格。安全肯定是被保障了,毕竟是神明唯一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存在,甚至宣告自己只有这一个信徒。但是那样一来,池翊音就别想再寸进一步。
那是池翊音想要的吗?
自从遇到了池翊音,每天不是在被池翊音坑,就是在被池翊音坑的路上的猴子,很清楚池翊音和自己的上司几乎是两种生物。
一个脑子里只有事业。
一个脑子里只有池翊音。
猴子甚至有些遗憾,怎么自己就不是池翊音的下属呢?如果它是池翊音的统,那就可以工作上司干,享受下属来了,那多快乐。
可惜,它是神造物,阵营换不得。
猴子有些惋惜,看向池翊音的小眼神里也更加疑惑,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算盘。
池翊音却只是微笑:“不着急。”
“有人比我们更急。”
他笑得意味深长:“只要有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人就别想安心坐着。”
“等着吧,他会来的。”
池翊音没说自己等的是谁,却一副笃定的态度。
黎司君微微皱眉沉思,然后也笑了起来,在柴火堆上与池翊音并排而坐。
两人透过漏雨的屋顶仰头看去,神情悠然,一点也没有阶下囚的自我认知,反倒像是在赏星星。
猴子:“???”
人家把你们关进柴房,结果你们跑来度蜜月?
就连屏幕外的玩家们都有些坐不住了,焦急的走来走去,只恨自己不在大阴村代替池翊音。
“就算池翊音性格稳重,这也太过分了吧。”
玩家忍不住抱怨:“如果是我的话,现在早就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了!”
旁边负责的列车员慢慢转过头,冰冷冷的制服不带一丝属于人的温度,手臂上带着“零三”的袖章。
他盯住玩家的眼睛,冰冷都像是盯住了猎物的豹子。
玩家抖了抖,下意识回身想要看去,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声音。
“你甚至无法从这里离开。”
那低沉的声音平静极了,与机械的声音没什么不同。
但就莫名的充满了嘲讽。
玩家恍惚觉得那列车员在说:你连云海列车都下不去,在上一轮考验中被刷掉,连进入箱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借助着直播,做一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被杀死的见证者,还说什么自己可以代替池翊音?
一时间,玩家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惊讶于一直不发一言的列车员回应了他,还是应该愤怒于列车员的蔑视。
他倒是想要生气,但在开口之前仔细想了想,发现列车员言下之意虽然不好听,但竟然是个事实。
他还真的……没通过考验。
别说什么以后大有可为了,今天就死了的人,大言不惭说什么明天。
玩家一时间沉默了。
而在他回头时,也看到屏幕上,竟然真的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池翊音他们误入村子的时候,虽然在他们看来是午夜时分,但对于村子来说,却是太阳刚下山之后的晚饭时间,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孩童嬉戏。
被惊扰的村民都不得不放下了家里的饭菜,与邻居亲朋嘀咕着,交换彼此之间的情报。
而那几个负责看守的村民,更是只能裹着大衣在寒风瑟瑟中烤火,火堆里还扔了几颗土豆,边说话边看着土豆熟没熟,权当做是晚饭。
但又怎么能比得上家里的饭菜。
“妈的!这群死外乡人,要是没有他们,老子这时候在家里喝热汤吃热菜烤火呢!”
有人啐了一口,不满道:“那些被神放弃了的外乡人,果然都是肮脏的罪人,怎么就不全死了呢?还是神太心软。”
另一人也裹着大衣搓手取暖,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要是我啊,就一个个把他们全杀咯,干脆还省事。”
“不过有这些外乡人也挺好的啊,这样每年祭祀的时候,就不用村里的人来祭祀了,杀他们来顶替。”
旁边的人嘿嘿笑着,似乎对外乡人的情绪并没那么激烈。
但远远就听到了村民们之间对话的池翊音,却看了一眼教授。
教授陷入了沉默,长长叹息。
他也曾经是,被当做猪仔一般杀了祭祀鬼神的外乡人。
正因为灵魂被当做鬼神的口粮,所以他即便是嘶吼,也根本无法离开这里,只能逐渐浑噩,徘徊在山林之中。
如果当时不是遇到了池翊音,或者哪怕遇到的是其他什么人……他也只能绝望的被困在这里,直到逐渐忘记自己的一切,彻底堕落成恶鬼。
是池翊音那份对于常人来说无法理解甚至是古怪的力量,将他写进了书中,与大阴村的鬼神对抗,将他救了出来。
一个“神”,对抗另一个“鬼”。
那是超出人类层面的争夺,也使得教授得以获救。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已经释然,但直到现在被村民不经意间重新提起,回想起往事,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从没有忘记过。
教授摇头苦笑。
但不等他说什么,院子外面就发生了变化。
传来了另外一人的脚步声。
中年男人拎着两个简易饭桶走了过来。
他那双无神的三白眼隐没在廊下的阴影中,如同两个黑漆漆的眼窝洞孔,阴森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包括村民们。
原本聚拢在一处烤火的村民们一抬头,在看见中年男人后,赶紧慌忙起身,踢翻了凳子也顾不上。
“秦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其中一名村民看着明显比中年男人年纪要大很多,但还是点头
哈腰,陪着笑脸:“这天怪冷的,大哥你赶紧回家烤烤火,这里有我们看着出不了什么事,大哥你放心。”
其余几个村民也都连连夸赞中年男人,说他对村子上心,是中流砥柱,大家的主心骨,这么冷还过来确认外乡人的情况,太负责了,简直是最伟大的人,不愧是神婆选定的人选。
听得池翊音:“…………”
他回头小声对黎司君道:“这是我见过最会拍马屁的了,拍的也太大了。”
黎司君也不由得笑了,低声回应道:“确实,就算是教堂的赞歌,都没有他们夸得过分。”
——其实并不是。
作为神明,黎司君听到过的各种赞美词,夸张到他都怀疑自己真的做过那种事吗,令他忍不住直皱眉。
但是作为池翊音的同伴,爱人,黎司君确保自己在池翊音面前只有一种态度——音音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音音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