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我再缓缓。”江让埋着脑袋,后脑勺粗硬的发茬有些扎她下巴。
这种微妙的触感让季梦真很陌生。
浴室门把手有了些动静,似乎是安亭有什么东西忘了拿。
安亭一走出来,季梦真和江让条件反射性地分开,两个人瞬间坐得笔直。
季梦真抢先找话:“什么事?”
见两个人坐姿古怪,安亭上下打量他们,才说:“我洗面奶忘拿了。江让你要不要吐?我先把厕所让给你。”
“……”江让耷拉着脑袋,摇头。
在房间内,季梦真逆着台灯微弱的光线,似乎看见江让同时动了动耳朵。
她又想起微信里存的那些柴犬表情包,耳朵好像也很软。少城人总爱形容本地男人的耳朵是软的,意思是疼老婆、怕老婆。
季梦真突然觉得这男人醉酒时和平时大不一样,倒更安静、幼稚。
让她想起那些旧时光。
五年级的时候,学校里安排体育课学自行车。
那年夏天烈日炎炎,阳光正好,江让骑着自行车在她前面,风悄悄吹起校服的一角。
季梦真看想路,又想看江让的后脑勺,目光来来回回,突然撞进江让的眼睛。
小时候,江让不太懂事,每天放学就自己走也不理她,她就追着他跑回他小区了再走。
后来有一年,差不多十二岁了,江让突然跟她说,我送你回家。
季梦真当时家门口有路灯,她就站在台阶上看他站在路灯下面。
高高瘦瘦,眉眼舒朗。
她才清楚地感觉到他长大了。
不过。
安亭那么点细微动静,这狗男人,不对,这人反应那么快,到底真醉还是假醉?
季梦真突然耳根子一热,有些后知后觉。
她的江让不但长大了……
好像还变坏了。
那晚下了夜雨。
乔明弛原本是七点才下班的,但有同事要和他换,便让他凌晨不熬了,先回家睡到中午再来。他出派出所没带伞,警服也没换,淋了一身雨回月虹时代。
“嘀——”
解开指纹锁,解锁时间显示凌晨三点。
他脱鞋进屋,按开客厅大灯,猛地撞上什么人,眼前江让和季梦真两个人靠在鞋柜边,吓得他往后退一步。
“靠,你俩怎么在这里?”乔明弛一声惊呼。
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很正常,但这时间不对头啊。
季梦真迅速疯狂找借口,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我们……”
乔明弛一拍巴掌,“啪”一声响:“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了?
季梦真瞪大眼,心想难不成出身未捷身先死了?
乔明弛嗅觉敏锐,一闻见鼻尖酒气,皱眉道:“我江叔老当益壮啊,能把江让一斤的量喝成这样?季宝贝怎么你带他回来的?他带你回家了对不对?”
一斤?
江让你这么能喝还在这儿给我装?
季梦真马上扭头看江让,后者的重点也歪了,马上辩解:“我没一斤的量。”
“我没陪他回家,”季梦真还解释,“我们也刚到……”
“这样哦,”乔明弛用袖口抹掉额头雨水,摆手,嘴上说个没完,“紧张什么,带你回家也没什么啊,他还带我回过呢。”
江让:“……”
乔明弛:“对了江让,我们所里那个女……”
季梦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打断他:“乔明弛你今晚不是值夜班?”
乔明弛知道夜深人静大声说话扰民,放低了分贝,神神秘秘地:“我换班了啊!不过我回来也好,你哥说孤男寡女的,住一起多不好,真是有毛病。你说你哥想得真多,你和江让能有什么不对劲。我怀疑以后等你交男朋友了,你男朋友会被你哥扎小人。”
??“……”江让咳嗽一声,往客厅走。
乔明弛不仅鼻子灵,眼睛还眼尖,瞥到季梦真空荡荡的手腕,叭叭个没完:“欸,江让对你多好啊,你那条手链怎么今天没戴了,那都是高考毕业江让去打零工才……”
“乔明弛。”
江让单手撑在沙发边,酒劲过去清醒不少,眉心微拧,已然不悦,“闭嘴,回去睡觉。”
乔明弛好像才意识到说漏嘴,立刻捂脸,想顺着墙角溜上楼睡觉去。
大哥就是大哥!
关键时刻说话时永远都有一种压迫感。
季梦真对江让的气场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总感觉自己把江让和某种摇尾巴的动物挂上钩后,似乎人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没那么高冷有距离感了。
临睡前,季梦真抱着手机微信沉思良久,把坚持了十多年没改的江让大名备注摇身一变,改成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