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的戏上刚唱到“宝剑记”的高潮,海盐腔正唱到那教头入了山神庙;
黄景捧着明黄圣旨,踩着冻雨的水渍快步进了司马府,嗓门亮得压过了戏词:
“陛下有旨,宣中书舍人司马藩即刻入宫觐见!”
司马藩心里一紧,忙起身向父亲告罪,转身往内院换官服。
回屋翻出官服时,他看着那件正七品的青色圆领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可领口绣的小补子、腰间窄窄的革带,怎么看都别扭,不适合他。
他以前穿惯了二品户部尚书的绯色官服,绯色料子衬得人精神,补子上的锦鸡栩栩如生,走出去谁不恭恭敬敬喊一声“司马尚书”“小相爷”?
如今这七品服色,穿在身上只觉得憋屈,连呼吸都好像受了限制;
要不是朝廷有规制,他都不想穿这身拉低他身份的官服入宫。
罢官后能重新入仕,靠的是他从于弘和扶桑那边弄来的白银生意。
可想官复原职哪是“四个字”能解决的?
哪怕外甥是皇帝、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右相,也得守官场的规矩——从底层开始等合适的契机,给他个合适的功劳才好提拔。
官位人人都盯着,得守规矩。
“别总盯着你那户部尚书的位置。”
司马嵩还坐在暖阁的檀木椅上,没抬头看他,手里把玩着青瓷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
“现在的户部就是个烂摊子,亏空堆得比山高,你先把中书舍人的差事做好,磨磨性子,少自作聪明。”
司马藩垂着手,低头拱手,声音闷闷的:“儿子知道了。”
可心里的不服气像野草似的疯长——他才不甘心只做个从七品的芝麻小官,这官服穿在身上就像是长满了荆棘,那是浑身难受。
司马嵩瞥了他一眼,带在身体天天教,牛教三遍也会撇绳了,可惜终究是个不成器的玩意儿。
司马家的担子以后他担得起来吗?
野种也好过废物啊,再给自己这个不成器的长子一次机会吧。
他心里其实藏着更大的盘算:等把张白圭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赶下来,就借势把儿子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