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十一 要下雨了

晨雾裹着蓝莓的甜香漫进厨房,周夏夏擦拭流理台的手忽然顿住。昨夜松鼠笼里新添的干草堆中,混着半片军用压缩饼干的包装纸。她望着正在给弥生扎辫子的周寅坤,他粗粝的指尖勾着粉色发绳的模样,像持枪般专注又违和。

"爸爸扎疼了!"弥生晃着脑袋抗议,发丝扫过周寅坤手背陈年枪茧。他皱眉改用牙齿咬住发绳,这个曾用来拆引线的动作,此刻正笨拙地给女儿系蝴蝶结。

夏夏突然攥紧抹布。二十年了,她依然会在这种时刻心悸——当他暴戾的生存本能撞上温情,就像此刻窗外暴雨将至的闷雷撞上弥生银铃般的笑声。

集市鱼摊前,夏夏故意碰翻装虾的塑料盆。跳动的青虾里混着只金属色泽的"虾",周寅坤军靴尖一挑,那东西便滚进排水沟。卖鱼佬擦汗的毛巾边缘,露出与上周追踪器相同的电路纹路。

"要下雨了。"周寅坤突然将弥生扛上肩头,小丫头挥舞的彩虹伞尖扫过路灯柱,惊飞伪装成麻雀的微型无人机。夏夏数着伞骨转动的次数,第七次卡顿恰与丈夫调整站位的动作同步。

归途山道泥泞不堪,周寅坤背起睡着的弥生。夏夏跟在他身后,望着他后颈被女儿口水濡湿的发尾,忽然想起挪威雪夜他背着自己穿越暴风雪时,融化的雪水也是这样渗进军大衣领口。

"当心。"他猛然拽住她手腕。夏夏低头,见自己险些踩中的水坑里沉着变形的监听器,金属外壳反光如毒蛇吐信。周寅坤军靴碾过水坑,碾碎声混着弥生的鼾声,竟谱成荒诞的安眠曲。

浴室传来水花声时,夏夏在洗衣篮里发现件沾着机油的衬衫。第三粒纽扣松动了,她咬断线头时尝到铁锈味——是周寅坤缝合时用军刀割线的痕迹。镜中忽然掠过黑影,他正将修好的吹风机递来,机身螺丝孔残留着火药碎屑。

"妈妈!"弥生顶着一头乱发蹦上床,"爸爸把松鼠笼改成城堡了!"

夏夏望向窗外工具间,防弹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周寅坤蹲在笼前调试自动喂食器,电子屏的蓝光映着他紧抿的唇角,与当年他破解军方加密通讯时的表情别无二致。

暴雨夜惊雷炸响,夏夏摸向身侧空枕。阁楼传来重物拖拽声,她赤脚上楼,见周寅坤正将旧武器箱改造成弥生的玩具柜。他徒手掰弯钢板的瞬间,闪电照亮他眼底未褪的暴戾,下一刻却被女儿贴在柜门的草莓贴纸柔化成水光。

"去睡。"他头也不抬地打磨柜角,却在她转身时突然开口,"衣柜第三格。"

夏夏在指定位置摸到温热的暖手炉,金属外壳刻着歪扭的坤字。这是雪原他抢来的战利品,如今装着她治疗体寒的中药包。

晨光中弥生给松鼠喂食,周寅坤在修被啃坏的笼锁。夏夏望着他睫毛上沾的木屑,突然伸手去拂。他本能后仰,后脑勺撞上女儿挂的捕梦网,风铃响动惊落藏匿其中的微型摄像头。

"咖啡洒了。"周寅坤突然将滚烫的杯子塞进她掌心,高温灼痛让她松手。瓷杯坠地碎裂,奶泡勾勒出的笑脸图案里,嵌着枚正在传输信号的芯片。

弥生蹲下来捡碎片:"爸爸画的笑脸碎了。"

"再画。"他蘸着咖啡渍在料理台重绘,这次用上了战术手势的精准度。

夏夏望着他绷紧的肩线,突然将额头抵在他后背。这个曾挡过子弹的脊梁瞬间僵硬,却在她微微发抖时缓缓放松,如同当年他第一次抱啼哭的新生儿般无措却温柔。

工具间传来电钻声,周寅坤在给弥生做秋千。夏夏抚摸过每道加固的钢钉,在第三根横梁底部摸到刻痕。

傍晚晾衣绳上,周寅坤的衬衫随风轻晃。夏夏摩挲着第二粒纽扣,想起他今晨更衣时说的那句"别碰",此刻才发觉扣眼里卡着半枚变形的子弹头,边缘已被摩挲得温润如玉。

雨又落下来时,他蹲在屋檐修漏水的风铃。夏夏将暖手炉塞进他怀里,触到他掌心为握枪而生的茧,此刻正小心捏着女儿送的塑料星星。二十年岁月从指缝漏下,终是化成了玫瑰丛上颤动的雨珠。

晨雾裹着蓝莓的甜香漫进厨房,周夏夏擦拭流理台的手忽然顿住。昨夜松鼠笼里新添的干草堆中,混着半片军用压缩饼干的包装纸。她望着正在给弥生扎辫子的周寅坤,他粗粝的指尖勾着粉色发绳的模样,像持枪般专注又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