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看新闻发布会,陆臻也曾经感慨过那些人从自己的嘴里却不能说自己最想说得话,那会不会很憋屈。可现在当他也披上了那件金缕玉衣,才发现居然是那么的沉重,压得你不得吐尽肺里最后一口氧气去适应它的形状。
责任重大!
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都在暗示这一点,在这样的压力下,没有人敢反抗,没有人敢于妄为。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时间,冷气房里空气浑浊,陆臻对着可视电话模拟回答,敲定各个细节,补充背景知识。失真的屏幕把活生生的人抽尽血色压缩成纸片一样的二维图像,陆臻恍然有种很不真实的错觉,好像外面的世界都消失了,他也不再是自己。
陆臻在休息的间隙里莫名其妙地问起:“你觉得我怎么样会比较帅一点。”
对面的中年人沉默了一下,笑了:“很好,放松点,别太紧张,你刚才说话方式太僵硬,这样其实不好。”
呃,陆臻哭笑不得。你们给我套上黄金甲,还要老子给你跳水袖舞,你当我是神马?
“你要明白,你首先得是一个人,但你又不再是一个人。”对方的表情意味深长,说话有如禅语。
一夜劳碌无眠,秦若阳早上过来找陆臻一起去吃早餐,拉开窗帘,重金色的霞光里尘土上下飞扬,像是在下一场黄金雨。
陆臻刚刚洗过澡,正对着镜子在换常服,马汉派了专人送过来的,梁云山的秘书连夜熨烫,全身上下没有一个褶,衣角利落的可以戳死人。陆臻手指僵硬地扣上领口的风纪扣,就好像最后一根系带被抽紧,他在恍惚中听到自己全身的骨头卡嗒一声被锁死,再也动弹不得。
秦若阳站在陆臻身边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言,混合着欣慰、羡慕以及不多不少的嫉妒。
陆臻转过身,站定亮相,笑着问:“帅吧?”。
秦若阳微笑:“帅呆了!”
陆臻得意地转了转脖子,秦若阳看到隐约的银光闪烁,诧异地问说:“你脖子上什么东西?”
“队里的军牌。”陆臻把链条塞得更深一些,心里微妙地颤了颤,跟着秦若阳走出门。
陆臻从小没担心过自己会出不得场面,可是这一次,他却真真正正不可控制的紧张了,跟着梁云山上台时他甚至能在一片喧嚣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一个小型的礼堂,主持席设在右手边。从台上往下看,所有的人脸都变得模糊无比,好像虚幻的潮水与云海,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
陆臻在心里默念:我不再是一个人。
梁云山正在使用汉语中最正规的词语和最谨慎的句子向全世界讲述四天前的那个血腥的夜晚。当然,这已经是调整过的新版本,相比起乐观英雄主义高昂的旧版,它要悲情了很多,但英雄主义仍然是主旋律,在枪林弹雨中坚持守望,在某种意义上,似乎比高歌猛进看起来更显英雄本色。
陆臻面无表情地用力握住自己的钢笔,试图控制手指的颤动,然而紧张的肌肉让这样的震颤更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