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曲轻弦仰着脸,乖巧地任由姐姐为自己上药,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在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语气沉沉地呼唤道。
“嗯?”曲轻歌正在用指腹将弟弟脸上的伤药涂抹均匀,闻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那个梦很真实,梦里……”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语对于曲轻弦来说似乎有些难以说出口,但他在做完一定的心理建设之后,还是坚持着,将那个诡异而绝望的梦给说清楚。
“梦里你死了,在你二十二岁那一嘶……疼。”话到一半,曲轻弦就被脸上骤然加剧的同感刺激地突然发出一声痛呼声,也将曲轻歌略微失神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姐姐,你怎么了?”曲轻弦奇怪地看着曲轻歌,疑惑地询问道。
难道他姐姐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死讯,所以才被吓到了?
可不应该啊,强大如他姐姐,怎么可能会被他区区地一句话给吓到了,且如今的姐姐都快五十岁了,怎么可能会实在二十二岁那年?
“没什么,刚才宝宝突然踢了我,惊了我一下而已。”曲轻歌对着弟弟笑笑,神色无异,似乎刚才听到某个惊天消息而愣神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过于自然大方态度成功地将曲轻弦的疑惑给打消掉了,还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腹中孩儿的身上。
“真的吗?宝宝这么小就会踢人了,可见是个活泼好动的。”曲轻弦听到自家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会动的消息,就如同当初的凌珩初次感受到曲轻歌的胎动时一样,感到满满的惊奇和几分不知所措。
“我可以摸摸吗?”他小心翼翼地用期盼地目光看着曲轻歌,曲轻歌含笑点头,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之上。
“他动了!还不止一个!”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曲轻弦惊喜的惊呼声,往日的冷漠之感早已消失了个干净,此时的他已经化身为宠爱孩子的傻舅舅,为了这些还在胎中的小家伙们的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似乎感到了小舅舅的靠近,小家伙们也机灵地纷纷出拳的出拳,出脚的出脚,就为了跟小舅舅打个招呼,直接惹得曲轻弦对于他们越发喜爱不已。
还未出世,就刷满了小舅舅的好感度,这些小家伙们也是魅力巨大啊!
“你梦见我而十二岁的时候就死了,那我是怎么死的?”曲轻歌在曲轻弦还沉静在与孩子们的互动之中时,用一阵单纯好奇的口气询问起来。
曲轻弦闻言,也不觉什么,直接就倒豆子般地将自己的梦境给说了。
“我梦见姐姐当初没跟着娘亲一起会娘家,所以错过了仙师的选徒,导致我们一家人也没怎么与修真界接触过,更别提踏上仙途了。”
“梦中的曲家,不过是世俗界一个国家内的将门之家罢了,爹爹娘亲与爷爷奶奶他们早早地就过世了,具体的过世原因我并不清楚,只是记得……”
只是记得一夕之间,他们的家就垮了,或者说是垮了大半,最后还是靠着姐姐一人凭着那纤薄的肩膀,将整个家族给撑了起来。
而他,不过是一个躲在姐姐羽翼之下的无力少年罢了。
在短短地安逸了几年之后,姐姐战死于桐阳关,原本稍稍恢复了一下的家又再次垮掉了,而这一次,能撑起这个家的人就只剩他了。
所以梦境中的他咬牙在仇人眼皮子底下沉浸隐忍了几年,私底下却是暗中协助着楚王,帮他造反,夺取皇位。
楚王夺皇位是为了权,而他只是想为姐姐报仇而已,这其中还包括爹娘和大哥的仇,说来可笑,这些家族仇恨,还是在姐姐死后,那些背叛了姐姐的人亲口告诉他的。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差点没被逼疯,可能是那种绝望到极致,恨到几欲发狂的感觉太过深刻,使得他如今在清醒几天之后,都还牢牢地记得那种感觉,只要稍微一回想起来一点点,都会感到心郁不已。
在这个看似荒谬,却非常真实的梦境最后,是功成身退,手握大权的他沉默地站在桐阳关城墙之顶,冷眼看着无数的怪物突破了那坚固的城门,直奔城内凶残地吞噬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
并非他不想去拿起手中之剑拼命保护那些无辜百姓,而是他……也已经死了,留在城墙之上的,不过是孤魂一缕罢了。
从这个奇异的梦境中醒来之后,曲轻弦还能细致地体会到梦中的一切感觉,那太过真实的经历告诉曲轻弦,这个梦很重要,至少对于他的姐姐来说很重要。
不知为何,明明梦中那些怪物们肆虐的是整个世界,可他所最担忧的,却是他那早已在二十二岁之后就死去的姐姐。
当然,苏醒后的他也已经知道了,那些可怕的吃人怪物们正是——修罗族!
修士是轻易不做梦的,而若是做梦,排除掉那些单纯的梦境之外,其中最为重要的还有一种梦,名为预知梦。
这种梦是天道对于一个人的警示,一般来说,就算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也是会做预知梦的,不过他们一般只能得到零星半点的片段,根本没办法从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且许多人都是醒来之后就将梦中的一切都给忘记了,所以只有当那个人真的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经历了某个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场景,他才会骤然回忆起那许多日子前的某个预知梦境。
而修士与普通人不同,神识的强大意味着他们的记忆力也比之普通人要更加的强大,与此同时,因为修道之故,几乎所有的修士都需要时时感悟天地,所以这也使得他们能更多地,从自身的预知梦中得到许多的提示信息。
甚至有人因此,而成功地躲过了未来的某一劫难,死里逃生。
由此可见,预知梦对于修士来说是多么地重要。
“天色晚了,明日还有比试,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曲轻歌听完了弟弟的梦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头顶,将依依不舍的他送了出去。
宫殿的大门在眼前被缓缓关上,她孤身一人扶着肚子站在门前,宽大的衣裙垂落在地上,晕染出一朵圆圆的花儿,月色投注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也同时将她的神情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没过多久,一阵温暖突然将已然浑身寒凉的她包裹了起来,是凌珩拿了一件披风为从背后为她穿上了。
“莫着凉了。”
“我本不惧冰寒,怎会着凉?”曲轻歌轻笑着回道,却是伸手搂紧了身上的披风,顺从地被凌珩揽着肩头,扶进屋内。
“轻弦的梦,是你的前世吗?”略微沉默了一会,凌珩突然出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