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虞低声喃喃的分贝虽小,宋昉却因和她靠的近,一字不落全听着。那语气中带着笑,杏眼里分明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字。宋昉有些糊涂,皱眉问:“什么?”
宋昉说完,脑海里不知怎的倒回到他们来日料馆之前的画面。
今日参加聚会的人很多,乌央乌央一大群。
众人分批坐了好几台车前往日料馆。
宋昉分到了徐竭车上。她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坐车而已,哪台都一样。
但不料当她刚打开车门,唐虞就踩着高跟鞋杀过来,衣角带风,气势汹汹,恍然间宋昉差点以为唐虞是来抓-奸的。
宋昉看的一愣一愣。
高跟鞋在马路牙子边站定。唐虞‘哗啦’一声提着自己的橙色杀手包抵在车门缝隙间。车门无法合上。
徐竭眉心一跳,看着唐虞,心中实在没什么好气,却还是展露出一幅好好先生模样:“有事吗?”
“没事。”话音刚落,唐虞牵起宋昉的手,和她说:“你和我坐一辆车。”
……这叫没事????
徐竭按捺住火气,维持表面笑容:“唐虞,宋小姐和我一辆车的。”
唐虞柳眉一挑,“噢,是吗?”一把将宋昉搂住,“那她现在和我一辆车了。”话音刚落,也不待宋昉和徐竭反应,勾着宋昉的胳膊就往自己的那台红色卡宴走。
步伐轻扬,连头也不回一下。
独留徐竭立在原地,直直盯着唐虞背影,眼神像恨不得从那身上剜下一块肉般狠厉。
越想越气,深棕色皮鞋用力踹在腿边的黑色轮胎,咬着牙从齿间挤出一个操字。
唐虞没有解答宋昉的疑问,单手支着下颚,好看的眼里蕴着促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的双颊边因酒精而染上两团红晕,眼皮半耷拉着又勉力撑起来,眼神稍不注意就慢慢涣散起来。
得,又是一个不会喝酒又爱喝酒的。
宋昉轻叹一声气,将她手中的小瓷杯拿过来放在桌上。“唐虞,你喝醉了,别喝了。”
“我没喝醉,宋日方。”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的和宋昉说:“你是个好姑娘,所以你一定要离那个混蛋远一点!那个混蛋,徐竭!”
她靠着宋昉的肩,喝醉了的唐虞话比平时还要多。半阖着眸,忿忿道:“我是在节目开播之后才知道景子的前男友是他的,那个渣男竟然是他,妈的,他是真的渣。景子为他堕过胎,差点连自己的演艺前途都断送,可渣男完全没放在眼里,还对景子说,大家都是玩玩的,你竟然这么认真?玩他妈个鸟蛋,草。”
唐虞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零零碎碎拼凑起来宋昉倒能听懂七八分意思。
虽只有七八分,但这信息量已足够让人吃惊。嘴张倒能塞进一个鸭蛋,久久不能将这讯息消化掉。
许景子是唐虞的好友。是现今当红的四小花旦之一。
她之前的星途坎坷,波折不断,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到达如今的位置。
徐竭火之后,有八卦小料开始传他曾和比他大三岁的前辈许景子有过恋情。
但众人对这小料的真实度持怀疑态度,因为在大家眼中,徐竭和许景子是怎么也没拉不到联系的一对,再说这小料又没有实锤,所以最后大家只当这是徐竭的黑粉又造谣,一笑而过了。
谁都不会想到,大家以为假的不能再假的料竟然是真的,而且许景子还曾有过徐竭的孩子。
——难怪唐虞那么讨厌徐竭。看来许景子才是让她那么厌恶徐竭的原因。
唐虞:“如果景子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接这个节目……你不知道每次我在节目里让他吃瘪的感觉有多爽……徐竭他妈的就是个混蛋,人渣,你一定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日料馆的包厢坐满了人,大家都喝了酒,酒精上头,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聊天。胡侃胡侃,人声喧嚣,分贝恰好能覆盖住唐虞那细细低喃。
眼看着唐虞越醉越深,宋昉生怕她一兜不住又爆出什么惊天猛料,在她再次张开嘴前捂住了她的嘴。
“祖宗你别说了,别说了,睡吧睡吧。我今天什么都没听见。”宋昉说。
唐虞一只手扒拉上宋昉的,澄澄地眸子直盯着她,第一次认真叫她的名字:“宋昉,你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离混蛋远远的。”
那双眼闪着细碎的光,宋昉只觉心中一暖。
她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里,唐虞一提起徐竭就草木皆兵的原因。她无奈地笑:“唐虞,我觉得你误会了,徐竭对我——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这几日和徐竭有过交流和互动,但都在正常范围内,没有越矩。
唐虞打了个酒嗝,眼神涣散,和她挥挥手:“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他泡妹的方法,他就是喜欢打亲切牌……”之后她又咕哝了几句什么,声音太小,宋昉没听清。
再偏过头看身旁的人时,才发现她已紧闭着眼,睡着了。
恰时,唐虞的经纪人推开障子门进来。
当他看见宋昉身上醉醺醺的唐虞时,只觉脑仁儿疼。一面走过来一面叹:“这,这祖宗是喝了几吨酒啊?!醉成这样。”
宋昉笑了笑:“她没喝多少。”
经纪人一嗤:“酒量不行还喜欢喝,喝醉了还不是要老子给她收拾烂摊子。我碰上这样的艺人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唉。”
倚着宋昉肩膀上的唐虞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经纪人的话,嘤咛一声,用不小的分贝骂:“妈的,没蛋的混蛋……”
经纪人一听黑了脸,看宋昉:“这他妈是真醉还是假醉?”
“真醉了。”宋昉干笑两声;“她不是在骂你。”
眉头一拧:“那她骂谁呢?”
骂——
宋昉下意识侧过头往徐竭那个方向看去。
很巧,她一抬头就与他的视线对上。
两人皆是一怔。
也不知道徐竭这样看了宋昉多久。
……
众人吃完喝完,准备离开。
没醉的人离开倒是方便,抬抬腿就能走。喝的烂醉不省人事的人却麻烦,因为她已全然没了意识。
唐虞躺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倒是苦了他的经纪人,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经纪人担心狗仔偷拍到她醉酒的模样给她造成负面影响,便将唐虞捂的严严实实看不到脸,又找了好几个助理将她抬进车上。
一番动作下来,额角都是汗。他边走边骂醉鬼:“唐虞,我以后要再让你碰一滴酒我他妈跟你姓!”
唐虞成功运送上红色卡宴。
车门啪的一声关响。
几秒后,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助理小妹说:“宋姐,我们这台坐满了!”
宋昉一顿,还没说话,身后响起两声车鸣声。
她转过半个身子,看见一辆黑色的宝马,还有驾驶座上的徐竭。他眉目含笑,半只胳膊搭在车窗上,和她说:“宋小姐,上我这辆。”
是句号结束,不是疑问号。
宋昉刚想拒绝,但话只开口说了个‘我’字,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助理小弟打断。他拉着宋昉的胳膊,将她往车上带,“嗳,宋姐上车啊,还愣在这儿。”,另一个徐竭的助理小妹也打着配合,挽住宋昉另一只胳膊,说:“嘿,这s市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这晚上也太凉快了点吧……”说完一顿,看向宋昉身上的碎花黄长裙,惊呼:“宋姐,你穿的这么单薄肯定很冷吧,赶紧上车上车,车上暖和。”
明明秋老虎刚过,这丫头说的跟要入冬了一样。
就这样,宋昉被这一男一女给‘扛’上了徐竭的车,还是副驾驶座。
都上车了,她也不好再矫情说什么。将安全带系好,偏头朝徐竭笑笑:“那——徐老师麻烦你了。”
徐竭嘴角一抬,左颊边陷入一个小小酒窝。“没事。”
宋昉和徐竭不怎么熟,就是想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若车上只有他们两人必定气氛尴尬,一路无话,但好在这次后座还有助理小弟和小妹——宋昉和他们关系不错,之前聊过几次,挺合拍——他们充当调节气氛的角色,抛出一个个话题和梗,让车内气氛慢慢活跃起来。
助理小弟小妹很有心,每次抛出的话题都是宋昉感兴趣徐竭也能插嘴说几句的,车前座的两位都兼顾,谁也不冷落谁。
车停在酒店门口。
几人下车,徐竭将车钥匙给酒店大门边的泊车人员。
助理小弟和小妹悄悄瞟了面前两人一眼。小妹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和小弟说:“这僚机的工作可真不容易做啊。暧,你说回去他会给咱涨工资吗?”
小弟给徐竭当了有小两年助理,深知徐竭的脾气。他看了宋昉半秒,兀自说:“如果成了肯定能加工资,而且还会有很多。”
小妹眼睛一亮,又问:“那,如果没成呢?”
“没成?”虽然这种情况以前从没有发生过,但如果真的没成——“我们就死定了。”
一阵凉风吹过,灌入小妹的v领衬衫中,冷的她打了个激灵。
……
四人站在酒店旁的香樟树下。
树叶密密匝匝,枝叶中间隙露出几点银光,在陆地上泄下斑驳一片。
小妹不知怎的,抱着肚子忽然说自己胃痛。眉毛紧皱在一起,挤出眉间几道深深沟壑,口里还伴随着不停的‘嘶——’。
宋昉一惊,“小鹿,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可能刚才生冷的东西吃太多,又犯胃疼了。老毛病,老毛病,没关,嘶——”捂着自己胃的手又紧了几分,顿住脚步。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小鹿,我陪你去医院吧。”宋昉走上前,想拉起助理小妹的手,可手还没碰到她的衣袖就被人截了胡。
助理小弟将小妹扶起来,和宋昉笑:“宋姐,不用去医院,我陪她去买点胃药就行。她这老毛病了,我知道她。”
助理小妹此刻也抬起一张脸,一派虚弱模样,像下一秒要断气:“宋,宋姐,你不用送我去,让他陪我去买个药,就行。”
小弟有些看不下去,悄悄在小妹的腰间拧了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分贝低声道:“喂,姓鹿的,你这是胃疼还是胃癌晚期。别演的太过了。”
助理小妹最终被助理小弟扶走。
临走时还同宋昉和徐竭说:“宋姐,徐哥,你们不用担心她,她这胃痛吃点药就好了,没大事儿的。”
宋昉仍有些担心,叮嘱几句:“行,小鹿你记住多喝点儿热水。”
小妹‘诶’了声,“好的,宋姐。”
两位活跃气氛的人走了,宋昉和徐竭一时无话。
夜风徐徐,轻柔拂过每片树叶,带来短暂的沙沙声响。酒店大门前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立在街边的路灯亮着暗黄的光,将水泥地上两人的影子拉长。
徐竭看了她半响,忽然开口:“还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