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我看他对唐晓芙很有意思。”
鸿渐忽然恨唐小姐,恨得心像按在棘剌上的痛,抑止着声音里的战栗说:“
关于这种人的事,我不爱听,别去讲他们。”
够了。这时候海风大得很回舱睡罢,明天一清早要上岸的。”说时,打个呵欠。
鸿渐跟着他,刚转弯,孙小姐从凳上站起招呼。辛楣吓了一大跳,忙问她一个人
在甲板上多少时候了,风大得很不怕冷么。录小姐说,同舱女人带的孩子器吵得
心烦,所以她出来换换空气。辛楣说:“这时候有点风浪,你晕船不晕船?”孙
小姐道:“还好。赵先生和方先生出洋碰见的风浪一定比这个利害得多。”辛楣
道:“利害得很呢。可是我和方先生走的不是一条路,”说时把手鸿渐一下,暗
示他开口,不要这样无礼貌地哑默。鸿渐这时候,心像和心里的痛在赛跑,要跑
得快,不让这痛赶上,胡扯些不相干的话,仿佛抛掷些障碍物,能暂时拦阴这痛
的追赶,所以讲了一大堆出洋船上的光景。他讲到飞鱼,孙小姐闻所未闻,见过
大鲸鱼没有。辛楣觉得这问题无可猜的幼稚。鸿渐道:“看见,多的是。有一次
,我们坐的船险的嵌在鲸鱼的牙齿缝里。”灯光照着孙小姐惊奇的眼睛张得像吉
沃吐(giotto)画的“○”一样圆,辛楣的猜疑深了一层,说:“你听他胡说!
”鸿渐道:“我讲的话千真万确。这条鱼吃了中饭在睡午觉。孙小姐,你知道有
人听说话跟看东西全用嘴的,他们张开了嘴听,张开了嘴看,并且张开了嘴睡觉
。这条鱼伤风塞鼻子,所以睡觉的时候,嘴是张开的。亏得它牙缝里塞得结结实
实的都是肉屑,否则我们这条船真危险了。”孙小姐道:“方先生在哄我,赵叔
叔,是不是?”辛楣鼻子里做出鄙夷的声音。鸿渐道:“鱼的牙齿缝里溜得进一
条大海船,真有这事。你不信,我可以翻——”
辛楣道:“别胡闹了,咱们该下去睡了。孙小姐,你爸爸把你交给我的,我
要强追你回舱了,别着了凉——”鸿渐笑道:“真是好‘叔叔’!”辛楣乘孙小
姐没留意,狠狠地在鸿渐背上打一下道:“这位方先生最爱撒谎,把童话里的故
事来哄你。”
睡在床上,鸿渐觉得心里的痛直逼上来,急救地找话来说:“辛楣,你打得
我到这时候还痛!”
辛楣道:“你这人没良心!方才我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孙小姐——唉!这
女孩子刁滑得很我带她来,上了大当——孙小姐就像那条鲸鱼,张开了口,你这
糊涂虫就像送上门去的那条船。”
鸿渐笑得打滚道:“神经过敏!神经过敏!”真笑完了,继以假笑,好心里
的痛吓退。
“我相信我们讲的话,全给这女孩子听去了。都是你不好,嗓子提得那么高
——”
“你自己,我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