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够得上朋友,承他瞧得起,请我帮他解答许多问题。”天知道褚慎明
并没吹牛,罗素确问过他什么时候到英国,有什么计划,茶里要搁几块糖这一
类非他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方先生,你对数理逻辑用过功没有?”
“我知道这东西太难了,从没学过。”
“这话有语病,你没学过,怎会‘知道’它难呢?你的意思是:‘听说这
东西太难了。’”
辛楣正要说“鸿渐兄输了,罚一杯”,苏小姐为鸿渐不服气道:“褚先生
可真精明厉害哪!吓得我口都不敢开了。”
慎明说:“不开口没有用,心里的思想照样的混乱不合逻辑,这病根还没
有去掉。”
苏小姐撅嘴道:“你太可怕了!我们心里的自由你都要剥夺了。我瞧你
就没本领钻到人心里去。”
褚慎明有生以来,美貌少女跟他讲“心”,今天是第一次。他非常激动,
夹鼻眼镜泼刺一声直掉在牛奶杯子里,溅得衣服上桌布上都是奶,苏小姐胳膊
上也沾润了几滴。大家忍不注笑。赵辛楣捺电铃叫跑堂来收拾。苏小姐不
敢皱眉,轻快地拿手帕抹去手臂上的飞抹。褚慎明红着脸,把眼镜擦干,幸而
没破,可是他不肯戴上,怕看清了大家脸上逗留的余笑。
董斜川道:“好,好,虽然‘马前泼水’,居然‘破镜重园’,慎明兄将
来的婚姻一定离合悲欢,大有可观。”
辛楣道:“大家干一杯,预敬我们大哲学家未来的好太太。方先生,半杯
也喝半杯。”--辛楣不知道大哲学家从来没有娶过好太太,苏格拉底的太太就
是泼妇,褚慎明的好朋友罗素也离了好几次婚。
鸿渐果然说道:“希望褚先生别像罗素那样的三四次离婚。”
慎明板着脸道:“这就是你所学的哲学!”苏小姐道:“鸿渐,我看你醉
了,眼睛都红了。”斜川笑得前仰后合。辛楣嚷道:“岂有此理!说这种话
非罚一杯不可!”本来敬一杯,鸿渐只需喝一两口,现在罚一杯,鸿渐自知理
屈,挨了下去,渐渐觉得另有一个自己离开了身子在说话。
慎明道:“关于bertie结婚离婚的事,我也和他谈过。他引一句英
国古话,说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
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
苏小姐道:“法国也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不说是鸟笼,说是被围困的城
堡fortresseassiegee,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
出来。鸿渐,是不是?”鸿渐摇头表示不知道。
辛楣道:“这不用问,你还会错吗!”
慎明道:“不管它鸟笼罢,围城罢,像我这种一切超脱的人是不怕被围困
的。”
鸿渐给酒摆布得失掉自制力道:“反正你会摆空城计。”结果他又给辛楣罚
了半杯酒,苏小姐警告他不要多说话。斜川像在寻思什么,忽然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