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女蹑手蹑脚的捧着热水铜盆鱼贯进了庆寿殿偏殿的门,不多时又鱼贯而出,动作流畅轻巧,不闻任何嘈杂声。
太皇太后坐在锦榻子上,一面抬手轻轻的接过身旁伺候的宫女捧上的粉盒,拿着棉棒,轻蘸细粉,匀匀在秋叶红脸上抹开。
“你的眼不如你母亲的好看……”她一面看,一面含笑道,“瞧,这一哭就越发显得肿了……。”
秋叶红嘴一塌,看样子又要哭。
“好了好了。”太皇太后笑道,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都是曾外祖母不对,让我们慧娘受了委屈才哭。”
“慧娘不委屈……。”秋叶红抬起脸认真说道,“娘在的时候,娘不在以后,慧娘都没受过委屈,原本以为没了亲人,却不想还能有今日,要说委屈,是娘委屈了,是曾外祖母委屈了……慧娘前有娘呵护,如今又有曾外祖母关怀,何谈委屈……”
太皇太后的眼眶湿润了,点着头道:“好,好孩子……。”
“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什么叫失去了,慧娘长这么大没享过福,却也没受过罪,太皇太后,我娘过世的早,慧娘仅有的也只有他们,他们是娘对慧娘爱护的延续,有他们在,让慧娘觉得,在这世上。不孤单……。”秋叶红跪在她的榻子前,扶着太皇太后的腿,慢慢说道。
眼泪一滴一滴的下来,很快就打湿了太皇太后的衣裳。
有温暖的软软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肩头,在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又哭了,你曾外祖母我眼都花了,可不能一边又一边的给你理妆。”太皇太后带着笑意的话响在耳边。
秋叶红只觉得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往下放一放了,这稍微一放,嗓子里腾出一点空间,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
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起来。这次流的真心实意。
看着秋叶红退了出去,太皇太后慢慢的叹了口气。
“你觉得怎么样?”她低着头拨弄着手里的茶盖,问身旁站着的苏妈妈。
苏妈妈含笑道:“有你老人家比着,姑娘自然不差。”
太皇太后笑了,看了她一眼道:“都隔了几辈了,你这好话说的也太牵强了。”
“不管隔几辈,身上也流着您老人家的血脉不是?”苏妈妈笑呵呵的说道。
太皇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望向门口,软如云烟的纱帘割断了看向外边的视线。
“好,也不是多好,”太皇太后站起身来,苏妈妈忙上前扶住她,二人慢慢的走向一旁的隔间,里面正墙上挂着一副人像画,里面的女子扶门轻笑,栩栩如生。
“论相貌论才学论机敏,她离莲儿十万八千里……”太皇太后望着那画像,眼泪慢慢的涌上来,伸出手颤巍巍的抚了上去,“只是有一点,莲儿比不得她。”
苏妈妈迟疑一刻,还是耐不过好奇心,问了出来。
皇太后转过身,慢慢道。
“真?”苏妈妈不解,重复一遍。
真是什么意思?人是真的?自然就是真的……
真是够好玩的!秋叶红一手握着心口,一手揉了揉膝盖。
大夏天里,被汗水湿透的后背寒森森的凉,从来没跪过的娇嫩膝盖,更是火辣辣的疼。
这都无所谓了,关键是她的心到现在,跳的几乎还是一不按着就能跳出来,好嘛,如今她小兽医秋叶红不玩手术刀了,玩的可是心跳!
“姑娘……”守候在路边的顾妈妈远远的见她过来了,哽咽着就扑了过来,噗通就跪下了。
秋叶红只觉得头晕,“行了行了。别跪了别跪了。”
没心情再跟她说话,越过她往前走,顾妈妈哽咽着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秋叶红听着身后那低低的抽泣声,嗓子里越发火辣辣的疼,鼻头一酸,忍不住也掉下来泪来,她猛地转过身,瞪着顾妈妈。
“我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将你和富文成推向怎样的危险境地,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对她秋叶红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你知不知道,如果,如果……,她秋叶红就铁了心要跟人动刀子,一拍两撒各自投胎去………
顾妈妈看着眼前秋叶红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的脸,握着嘴除了哭,一句话也说不来,慢慢的又跪下了。
“姑娘…老奴累害你……”
“你累害不了我。”秋叶红淡淡道,话锋一转,嘴边浮现一丝笑,“不过,我还忍不住要猜想,你可有累害到我娘。”
傍晚的药蜜库,求诊的人少了很多,不过前堂的伙计们可不敢丝毫松懈偷懒,要是被里面的师傅看到了,轻则一顿臭骂重则收拾包袱滚蛋回家。
整理药箱的整理药箱,裁纸的裁纸,实在没事干的,就拿着扫帚打扫。
一个年轻后生,此时有些怯怯的走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