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不像有些年轻后生,说的道理只是从书上来。王氏觉得秦亮说话时很自信、很坚定,仿佛有过实践阅历后才有的信心。
但秦亮没有继续说道理,他说道:“我在平原郡时,也会干农活,不过出仕之后、确实有好多年没粘泥了。”他看着地里,又道,“这块地已抛荒了几年,元凯和叔子都不会干,只能叫他们捡石头、以免把铁犁硌坏。”
王氏小声道:“卿叫郡守、长史做这种事,他们愿意吗?”
秦亮道:“愿意,因为我也在干。胡玄威还很高兴。”
他转头看了一眼,又道:“今天我们打算把这块地收拾完,还要一阵子。外姑婆不如先回武功县,等我回县寺再谈。”
王氏道:“此地空气很好,我就在这里等罢,仲明去忙活好了。”
秦亮遂拱手一拜,重新向远处牛站的地方走去。
王氏继续在田坎上走动,旁观秦亮耕地的一举一动。无事可做,确实有点无趣,但她竟然不觉得乏味。
大概因为秦亮在这里,她即便只是做一些琐事、或是什么也不做,也会感觉不太一样;她竟然又变得很有耐心了。
秦亮有时候很专注地耕地,有时方位恰当、也会朝王氏这边看一眼。王氏也把他的忍受皮肤疼痛、使劲用力时的神情看在了眼里。
王氏明亮的眼睛里却神情复杂,尝试着琢磨秦亮的想法、感受。此时她才醒悟过来,自己好像还不太了解秦亮。
傍晚时分他们才干完今天的活。秦亮牵着他的牛,去了南边的一个小池塘,王氏也跟了过去,两人又有机会闲聊几句。
黄牛被赶到了池塘里,秦亮站在岸上,拿一根木棍裹了一团布巾,蘸水洗刷黄牛身上的泥土污秽。这时秦亮伸手拽起了牛尾巴,用布团洗刷,他把布团放进水里涮了涮、竟又对着牛尾巴下方钻进稍许清洗。“牟……”牛叫了一声,尾巴甩了起来,甩了秦亮一脸水。秦亮只是笑了一声。
王氏却顿时面红,觉得耳朵有点发烫,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目光,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一阵风吹来,王氏竟闻到了一股粪臭味,她立刻用袖口轻轻掩住口鼻,不禁又向那头牛看了一眼。明明它在池塘里洗过了,不至于那么大的臭味罢?
秦亮牵着牛上来,见到王氏的动作、便指着不远处的一对黑漆漆的东西:“那边有堆肥,里面有不少马粪。”
王氏随口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臭气哄哄。”
“好东西。”秦亮一本正经道,“马粪是酸性,以前人们不会用,还嫌弃它。但只要法子用对,拌上粪水、草木灰、各自草叶树叶泥土等物一起堆肥发酵,马粪还能增快腐熟。军中上万的战马,我们屯田的肥料完全不缺。”
王氏想起刚才秦亮随口念出的“春风剪刀”,又听他说马粪,只好微微笑了笑。
秦亮把牛交给侍卫和村民,随后去田坎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他拿起两只装茶水的罐子摇了一下,听“哗啦”的声音、两只罐子里的茶水都喝过,但都没喝完。
只见秦亮拔开布塞,王氏以为他要倒掉。不料他把其中一只罐子里的茶水、倒进了另一只罐子,好装到一起。那瓷罐应该不是盛茶的容器,而是酒罐,只有酒罐为了防止跑味、才会做成细颈。因此罐口塞不进去,只能放进去头部一小段,对准后晃了晃、便将茶水注入了另一只茶罐内。秦亮做完琐事,转头道:“走罢。”
王氏抬眼观察了他一眼,见他的神情有点疲惫、但很沉稳没什么异样,她也暗自呼出一口气,觉得只是自己没事胡思乱想而已,反而觉得有点汗颜。王氏便道:“我乘坐马车来的,还在前面的大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