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心里有些不爽,孙县令这样的人,他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一个小小县令,竟能贪墨如此多的银子,要是收于门下,指不定能惹什么麻烦出来。
要知道,有些穷省,整个省一年的赋税才几万两。不过赵谦不敢拒绝,这太监是宫里的人,可不能轻易得罪,只得笑道:“公公说的话,赵某自然要马首是瞻。”
从孙县令的庄园回来,赵谦即刻命人收拾行李,明日便启程回京。特意找到秦湘,叫她收拾收拾,跟着自己。怎么说,秦湘是赵谦的原配夫人,赵谦不愿意再让她留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事情都过去几年了,就算朝中有人查获,弹劾自己欺君,也有理由给自己开脱,比如以前以为秦湘死了,毫不知情之类的。
赵谦见秦长清也在那里,便说道:“秦伯,您可愿意和晚辈们一起走?以后也好和湘儿给您尽孝。”
秦长清见赵谦执礼甚恭,并对其表现出来的一点情谊有些好感,但嘴上却说道:“观尔做事拖泥带水,非成大事者,老夫已无多时日,就想在这祖宗留下的土地上终老,你好自为之。”
这老头现在看起来精神不错,不过年龄始终是太大了,赵谦也只得由他去。
秦湘从西边那栋荒宅子搬了出来,走进赵谦的房里时,见有个皮肤黝黑的小生正在收拾房间,秦湘一见,便知是女子,细看脸型身段,还是个不俗的女子,秦湘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醋意和危机感。
那小生便是饶心梅,在秦湘的心里,饶心梅和帘儿同为奴婢,却有很大的不同,帘儿是秦湘的人,而饶心梅却是秦湘不相识的对手,秦湘可以想象,自己不在赵谦身边的日子里,都是这个女人和赵谦相伴,日久生情,非妄言之语。
饶心梅自然也听说了秦湘的事,见到秦湘,已猜出了她的身份,急忙作了万福,道:“奴婢见过夫人。”
秦湘忙扶住饶心梅,笑道:“妹妹快别这么叫,叫姐姐就是了。”
饶心梅为难道:“这……上下尊卑,奴婢不敢。”
“什么上下尊卑的。”秦湘低声道,“如叫我夫人,恐对夫君不利,此事还是不要张扬出去,被下边的奴婢知道了。”
饶心梅见秦湘和蔼可亲,顿生好感,小心叫道:“姐姐……”
秦湘顿时眉开眼笑,两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次日,赵谦等人开始上路,北去京师。在路上走了月余,才到达京师地界,还是有车船乘坐的情况,无法想象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靠双腿是怎么走到的。
传旨太监和赵谦同路,进了京师的内城,便和赵谦分手,太监自去紫禁城复命去了,分手的时候,太监小声提醒道:“赵大人别忘了孙县令的事。”
太监是怕别人花了钱,你不帮忙,他闹将出来。
赵谦点头称是。
这事要是在以前可好办,温体仁是吏部尚书,提拔个把官员那不是举手之劳?但是现在温体仁显然和赵谦不在同一条船了。
赵谦本想敷衍了事,或者差人叫韩佐信将孙县令的银子送还就完事,但是转念一想,这事还得尝试一下,因为他真正想办的,是要邹维涟复起。
邹维涟就是最先到福建平息南海事务的那个福建巡抚,后因温体仁和李貌的政治交易,导致邹维涟罢官。赵谦任浙直总督的时候,邹维涟对赵谦表示了效忠。
赵谦对邹维涟很是看重,因为这次回京,很显然是皇上要自己解决福建的烂摊子,邹维涟可派得上大用场。
京师那所院子还在,赵谦命人收拾一番,便和家人住了进去,等待皇上召见。
因在路上耽搁了月余,现在已经接近十月(农历)了,秋冬之交,京师的天气干冷得厉害。不过赵谦仍然习惯坐在院子里,他喜欢看院子中的落叶,落叶很安静很从容,那种姿态能影响人的心境,让人心静。
饶心梅端茶上来,说道:“刚刚王总管(王福)见了司礼监高公公的干儿子李公公,王总管说,李公公传高公公的话,东家刚到京师,皇上还未召见,高公公就不便为东家洗尘了。”
赵谦端起饶心梅送来的茶,揭开杯盖,闻了闻,还是那股子江南的味儿,到底是出自饶心梅之手。
“叫王福告诉李公公,高公公的意思,我自然理解。”
赵谦想起邹维涟那档子事,或许高启潜能帮上忙,但是推荐人,还得经过吏部,他一时找不到好办法,便抬头看那空中纷纷扬扬的落叶,沉思对策。
推荐邹维涟,元辅必然会从中作梗,赵谦想来想去,准备从江西那个孙县令入手,也先作试探,万一受阻,也没什么损失。
因查到江西布政使司有个空缺,赵谦便先向吏部推荐了孙县令,又找到传旨那个太监,毕竟大家都得了孙县令的好处,那太监肯定会出力,在高启潜耳边吹风。
高启潜知道是赵谦的事,但是却不愿意和元辅抬杠,将事情拖了下去。赵谦明白,高启潜这样左右逢源的人,是不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
赵谦想来想去,邹维涟的事,只能直接向皇上说。这样做自然是很冒险的,因为如果皇上顶不住元辅的反对,那起用邹维涟就不再有机会了。
在家闲了三日,八月二十八,终于有太监传旨,宣赵谦进宫见驾。
因赵谦现在还未被委任任何官职,赵谦便找出一件平整的青袍布衣穿上,跟着太监去了冬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