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丢下手里的事,起身进养德殿。
养德殿的厅堂采光不错,南北东三面通风,阳光从一扇窗户洒进来,郭绍刚走进来仿佛看到一道光雾一般,宁静华丽的殿堂也蒙上了一层隐隐约约的鎏光。
京娘穿着一身比较朴素宽恕的衣裙,便站在光雾后面。透过阳光,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定,似有些歉意,但也面如冰霜一股不服软的气势。
她见了郭绍,轻轻向下微微一蹲,做了个荒疏的礼节了事。在皇帝面前尚且如此,一般人根本服不住她。
“京娘。”郭绍温言唤了一声,目光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此时郭绍没想别的,眼睛就只有她了。
一句话立刻让京娘脸上僵硬的冰碎掉了。她“嗯”地应了一声,目光也顺从了一些。
郭绍指着旁边棋案旁的软榻道:“咱们坐下说说话。”
她默默地跟了过来,在郭绍的侧边榻上落座。她也不主动说话,虽然有时候她伶牙俐齿的,但郭绍觉得她其实是个闷葫芦。
郭绍沉吟片刻道:“过阵子等这件小事稍稍过去了,我给你封个名位。”
京娘道:“我不稀罕。”
郭绍:“……”
世上事便是如此,有的东西别人偏不要,没有的却非想要。以郭绍今时今日富有四海的权势,如果她要尊荣财富,郭绍肯定非常大方,要什么给什么。但是她要的东西,郭绍却给不了,她要什么?
郭绍叹息了一声,道:“我十分感激,又有歉意。”
京娘看了他一眼,“我还没认错哩,你倒认起错来。歉什么,又谢什么?”
郭绍缓缓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见的都是肉弱强食,只信实力和利弊博弈。不过也确定,这世上确实存在一种东西,虽然摸不到看不见,但实实在在地存于世上……亲测。”
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谢你这么多年用心待我,很难得很稀罕。”
京娘抿了抿略厚的嘴唇,眼睛亮晶晶的,似有哀求似有可怜,但她的表情依旧很严肃。
郭绍看着她的眼神,一阵难过,心下一横道:“我也很有惭愧,你要的,我给不了!”
京娘笑了一声,似苦笑似冷笑,“不用说的,我早就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人。我要什么,何曾要过什么?”
郭绍琢磨着你们是什么意思,一时没能及时接上话。
京娘说罢心口一阵起伏,仿佛果冻一般颤栗,似乎有点生气。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俄而又有些无力地说道:“我早就知道的,只是……有时候忍不住。也不明白,你们一会儿对这个好,转头又对别个好,是怎么做到的!”她冷冷道,“真是佩服。”又有点气愤了。
郭绍道:“专一更残酷。”
京娘诧异地看着他。
郭绍沉声道:“以此时的国家制度和世道规则,咱们这种人,独宠带来的后果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