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只是没人能说,只有靠自己。现在,她愿意把自己的情绪在郭绍面前表露,这本身就很难得。郭绍知道她要的只是几句安慰的话,让她好受而已。有资格安慰她的人,世间绝无仅有。
正如上次的谈话,符金盏最后也挑明了:只想听听你的甜言蜜语,你却和我扯什么道理。
不过对于符金盏这样聪慧的人,完全没道理的话无法安慰到她。郭绍用力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太后读过骆宾王《讨武檄文》么?”
“读过。”符金盏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郭绍道:“武则天看到后,不起反笑,赞骆宾王的文章写得很有文采。”
符金盏幽幽道:“我又不是武则天,我没那么大肚。那些人骂我,我就生气、也感到很羞辱!而且……”她小声道,“你也知道的……我没法问心无愧。”
郭绍道:“天下人都不信这等骂言,太后还在意作甚?羞愧更是大可不必,我们就算一直以礼相待、恪守礼教,李继勋还是会这么骂,因为他谋反了,不必担心激怒太后;也不是因骂人而承担责任、而是造反。
反之,就算我们真如檄文上写的那样秽乱春宫,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天下人还是不会骂。首先人们不知道宫闱内的事,其次骂了要承担严重的责任。
所以我们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毫无作用,仇者不管事实,只要张口就说;旁人也不管事实,因为又不关他们的事、也不影响他们的利益。除非做得太明显了,有好事者捕风捉影、野史映射,那承认了便是,又没伤天害理,这算什么神人不容?”
郭绍又好言道:“古人就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别人爱说什么防不住、也计较不过来。没有真凭实据的歪曲谣言,只有愚蠢的人才会信,太后不必过于在意了。”
郭绍自己也制造过谣言,赵三奸杀案,不过他干得比较仔细,有很多真真假假的实据可以佐证……当然最大的“证据”,是赵匡胤失败了。这种事儿就是立场问题,就那么一回事而已。
符金盏听罢果然神情稍安,她沉吟片刻,看着郭绍道:“你说没关系,我好像就好多了……”她柔声道,“郭将军一个武将,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人会那么舒心呢?”
郭绍小声道:“因为我对太后,是用心来对待的。那赵匡胤、李继勋等人会觉得我舒心么?”
符金盏被逗得微微一乐,笑道:“李继勋现在怕是恨得你咬牙切齿。”
“或许他们恨的不是我,以为我只是一个工具;恨的人是太后。”郭绍道,“现在天下蠢蠢欲动的人,都很忌惮太后。太后摄政后表现得相当有艺术。”
“我的理政举措还过得去?”符金盏轻轻问道。
郭绍赞道:“非常高超、非常英明,现在这等世道,英雄豪杰在政权交接时也稳不住,所以五十年才换了五朝五姓;相比之下大统王朝的皇权更替只是等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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