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房里坐定,这间房用屏风隔成了两处空间,外面那官妓还在自顾自地弹琴,薛崇训也没管她,琴声飘扬之中谈话倒更能让人淡然平静。
薛崇训作为主人,便率先开口道:“李先生与姚崇、宋憬等人交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了。”
李玄衣道:“为姚老求情那事是步非烟自作主张,并非我的指使。”
薛崇训点点头,表示很相信的样子,淡然道:“如果是李先生托的事儿,就绝不会企图让人宽恕姚崇的死罪,青楼歌妓毕竟见识有限,太想当然了。”
李玄衣道:“不过姚家的后人如何处置还是有办法安排的。”
“李先生所言极是。”
李玄衣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点点落寞的神色:“以后又少个能棋逢对手的棋友了。”
薛崇训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顺着话感叹道:“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
“薛郎有什么话要问,说罢,老朽知无不言。”李玄衣的落寞很快消失,变得十分平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平静的语气,让薛崇训感觉仿佛他们之间仿佛泛泛之交一样,可是如非真义,李鬼手犯得着为一个谋逆大罪的人求情?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应该这样“淡”才对吧。
薛崇训也是轻叹了一句,沉吟片刻问道:“当今时局,我该如何做才对自己最有利……是站在我河东薛家的立场上看,李先生不必说国家大义那些。”
李玄衣也不磨叽,很干脆地说:“当今之时,君无作为,臣无能臣,贤者凋零大半。薛郎是外戚……”
薛崇训很赞同地点点头,心道两句话就能说到要害,这个时代能如此化复杂为简单的人真没多少。他也不说话,只顾洗耳恭听。
李玄衣停顿了片刻,仿佛有些犹豫,终于还是说道:“薛郎如今无非两种打算,一是全力进取,二是韬光养晦。”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薛崇训道。
“世人往往知进不知退……”李玄衣道,“老朽这样说,薛郎可明白?”
薛崇训皱眉想了想,冷冷道:“李先生定然未和我交心,现在还韬光养晦,有朝一日别人还是不会放过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薛郎既然早有打算,问老朽作甚?”
薛崇训沉默了许久,忽然抬起头直视过去,目光凌厉:“如果今上后继无人,皇权照样一日不如一日,李先生还会劝我要知进退?你可要想好再回答,大凡皇权衰微之时,天下定然分崩离析,草莽中强人四起。”
李玄衣摇头道:“薛郎看我大唐的气象,像是穷途末路的时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