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头全白,看起来老态龙钟,但眼睛看起来还不混浊,眼神也不错的样子。薛崇训见状心下倒是生出了一丝希望。
老郎中看了一眼床上的蒙小雨,又向下看着那痰盂,说道:“中毒?是她吐的吗?”
鸨儿点点头道:“都被您老说对了。”
老郎中遂打开药箱,拿出一个纸包来,递给鸨儿:“马上兑水,一铜盆温水,分三次灌服洗腹。”
鸨儿接了纸包,递给一个小娘吩咐道:“赶紧的。”
这时老郎中走到床前,伸出右手捏住蒙小雨的手腕,马上道:“还没死……”一边又伸出左手食指,在痰盂里沾了一点污秽之物,放到鼻子前闻。这个动作让旁边的好些个小娘的喉咙一阵蠕动。
“鹤顶红。”老郎中道,“这是急毒,毒很快……服了鹤顶红会自然呕吐,但显然这位小娘不是自然呕吐,吐得比较快,要不是这样,恐怕已经死了。”
鸨儿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一旁一言不的薛崇训,她的眼泪流露出一丝感谢之意。因为刚才就是薛崇训这么建议的,不然鸨儿还没想到上面去,她进来抠了蒙小雨的咽喉,这才让她呕吐了许多。却不料老郎中接着又道:“鹤顶红无药可救,这位小娘的毒已入经脉,虽然现在还没死,但迟早也是死。”
就在这时兑水的小娘已经端着铜盆进来了,那药粉兑入水中,已经变成了黑糊糊的东西。老郎中道:“这是烧焦的馒头,看着脏,其实也是五谷,并不脏……不过老朽觉得不用灌了,直接准备后事吧,唉。”
薛崇训却说道:“灌!怎么不灌?人决不能听天由命,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尽十分努力!灌!”
这句话薛崇训常常会说,它也是他自己的处世之道。
因为方才薛崇训的一句话让蒙小雨留住了口气,鸨儿对薛崇训也多了一分信任,此刻比较愿意听他的,于是鸨儿也说:“你们扶起小雨,灌下去,能做到的事就做吧。”
鸨儿也不想蒙小雨死,倒不是因为她多在意蒙小雨的死活,关键是如果蒙小雨死了就没证人了,这官司可不得吃亏么?
薛崇训想到这里,对蒙小雨多了一分同情,可怜的女孩,到死了也没一个为她伤心的人。所谓的妈妈,所谓的姐妹,算她什么人呢?
青楼小娘们便忙活着给蒙小雨灌汤洗毒。薛崇训又问郎中:“您老真的没法子了?”
郎中摇摇头:“医者德为先,咱们当郎中的,随便哪个人在授业之前,师傅都会对咱们先说这句话。如果老朽还有任何办法,绝不会袖手旁观让活人死去……天下谁敢说能治鹤顶红?你们要是不信,另请高人。”
薛崇训听他说“另请高人”,顿时想起了宇文姬,这个女神医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不过他顿时有些郁闷了,因为宇文姬并不是专门干郎中这行吃饭的,因为她是女人,走东串西不是很方便。她医的人,要么是权贵迫于无奈,要么是熟人……薛崇训也算她的熟人,可是现在宇文姬很恨她,现在去求她帮忙,她愿意才怪。
真是人生在世,哪有不求人的时候?到时候了才知道需要啊。
薛崇训又想起了御医,要是一般人让御医给一个青楼伶人把脉开药实在很难,不过还好薛崇训是太常卿,是他们那帮老家伙的上官,让他们给谁看病,他们也不能违抗……问题是刚才这个老郎中也说了,天下谁敢说能治鹤顶红?恐怕要治蒙小雨不能用常规手法,非得剑走偏锋不可。
按薛崇训知道的人,能有剑走偏锋可能的人,就只有宇文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