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听着举荐一面在名单上做记号,偶尔说一两句话,滔滔不绝者反倒不是上面的人,而是下面那些幕僚,一时客厅中气氛十分热闹。
薛崇训理起正事来的时候非常效率,话也很少,不过当大家议论中遇到分歧时,他总是能一锤定音,用无法质疑的口气决定结果……虽然他的决断不是完全合情合理,不是所有决定都让人心服口服;但是他的亲王身份摆在那里,明白就是所有人的老大,没人有权和他争锋相对,于是只有听他说了算。好在薛崇训并不是那种昏庸得没办法的人,大部分决定还是有所考虑合情合理的。
他其实是一个很专制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以自我为中心,需要别人让步来迁就他。不过这种性子也不全是坏处,因为大家经常就需要这么一个专制、果断、能负得起责的人拿主意,否则就容易扯皮。
很快外头传来了一阵鼓声,是长安城上的报时鼓,众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鼓声是报酉时。这会儿,京里各衙门都到散值之时了。
薛崇训便起身道:“今天就到此为止,散了。”
“在下(老朽、老夫)等告退。”众人急忙起身抱拳鞠躬行礼,乱糟糟地说着礼节话。不料这时只见薛崇训已经从座位上走下来,径直从偏门走了……大家都是知书识礼的人,很是注重礼仪,薛崇训这种简单就显得很失礼,很多人都感觉有些不习惯。
不过他贵为亲王,对人不太客气也是理所当然,众人也不计较。而且王昌龄等很熟悉了的人,反倒有些喜欢他的这种“失礼”,感觉很轻松自然一般。
薛崇训走出前院倒罩房的厅堂,又把王昌龄叫了过来,私下说道:“钱行一旦开张,纸钞一发,应该有很多不信任的人要拿着纸钞去钱庄兑换金银丝绢,如果只有东西两市钱庄,不知得排多长的队,对快速实现纸钞信用很不利。所以我觉得除了总行和东西市三处衙门,还得有其他分号,天下十五道各大城镇都得有分号。”
王昌龄道:“这事儿咱们昨天已经写了条子,主公应该没顾得上看。解决方法除了开分号,还可以和商贾钱庄合作,为了便于施行,咱们大可利用户部的名头,发一道政令下去:钱庄须经营纸钞兑换,再与户部钱行兑换。如此一来,咱们就省去了诸多麻烦,只需记录各处钱庄的名目,与商贾合作便是,无须自己出面与百姓兑换。”
薛崇训忙掏出册子和毛笔出来,把笔毫在嘴里舔了舔,一边写一边说:“这个办法好,不过又得增添一个监管的分司,负责监督商贾钱庄的兑换情况,以免他们私自提高‘火耗’牟利。烧咱们的信用饱商人的口袋,这种事儿怎么能干?还有制订法令上也得考虑到商贾钱庄的赏罚。”
“主公所言极是。”王昌龄赞同道。
薛崇训道:“真开始干了,才发现场面要铺这么大才行……有点棘手的问题,咱们缺人。”
王昌龄道:“总号、东西市、分号,还有铸币的衙门、监督的衙门等,当然要很多人,不过需要我们亲手安排的人其实并不是太多。就如朝廷官制,天下那么大,官吏千千万万,皇帝和政事堂相公几个人怎么能管得了那么多人?大家只需要任命好三省六部官员,最多到州郡长官一级,其他小官书吏等人,朝里是不需要管的,自有他们上头的人去管。咱们的户部钱行也可同样如此,主公任命好总号、东西两市掌柜,下面那些人员,让他们去安排好了,咱们只需要申明规矩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