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训想起什么事,顾不得问自己在哪里,先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十天,唉,你真是急死我了。”
“十天?”薛崇训脸色一沉,“长安城发生什么大事没有?”
宇文姬疑惑地摇摇头:“没有,风平浪静的,和以前一样,你别担心。”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勺米汤递到薛崇训嘴边。薛崇训摇摇头,面有急色地说道:“我在哪里?你快帮我个忙,去我府上把方俞忠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马上去办……事不宜迟,还是别叫方俞忠了,我马上写封亲笔信,你帮我送到镇国太平公主府。”
“有什么急事吗?你别急,我这就去找纸笔……别动。”宇文姬忙说道。
那种对死亡的恐惧重新笼罩在了薛崇训的心头,死了就醒不过来了,亿万年甚至更久……莫名的恐惧,莫名的疑团。
上回他对萧衡一家子下毒手,是给刘幽求下了一个套,意图借势让太子阴谋政变,这些事是他设的局,当然能料到太子可能会干什么;然后在恰当的时机把太子的阴谋泄漏出来,一则破坏太子的谋划;二则给母亲敲一个警钟,让她充分认识到太子的危险性。
想用这件事就轻松搞掉李隆基,那也太看不起李隆基了;坚定母亲的决心,才是薛崇训最大的目的。
可是他竟然昏迷了十天!十天时间能做多少事了!别下套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让李隆基提前就政变成功胜券在握……如果李隆基真的要政变,又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断定他会不会真的成功?
薛崇训现在越想越心惊,有种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老头的声音道:“你昏迷了整整十天十夜,现在才开始出后招,时间有点紧啊。写信给你母亲?如果你还是按照原来的思路办,恐怕来不及了……我倒是有一个简单的办法,想不想听?”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崇训急道。
“师父……”宇文姬喊了一声。
薛崇训很快就说道:“李鬼手?那我是您救醒的了……”
李玄衣忙打断了薛崇训的话,摆摆手道:“你不用谢我,更别觉得我是你的恩人,医你是为了帮宇文家度过劫难,当初宇文孝救过我的命,我还他。”
薛崇训怔了怔,随即便笑道:“好,就按你说的……刚刚老先生说有个简单的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李玄衣背着手,扬起头一边想一边缓缓踱了过来,他那样子就像曹植要吟七步诗一样。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道:“‘东边那位’,其实现在动手时机不够成熟,他完全可以等两年的;不过姓刘的被人下了套,又突然冒出卫国公被刺案,姓高的也自身难保,从而让东边所有的人都觉得岌岌可危,就会给‘东边那位’施加压力,结果很难预料。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薛崇训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不愿意任何人触及到内心最核心的东西,这时突然被人说破就有种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感觉。他心道:这李鬼手真不是徒有虚名的人物,可他怎么知道老子给刘幽求下套的事?
李玄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薛崇训的脸色,说道:“法子真的很简单,就三个字:魏知古……卫国公懂了么?”
薛崇训当即一寻思:魏知古是个宰相,相王府的故吏,很早的时候就在今上李旦身边。他既是今上的人,又和太子关系不错,毕竟太子是今上的儿子,而且迟早可能做皇帝。
如果把太子谋反的情报告诉魏知古,魏知古不仅会对皇帝说,还会提前给太子打招呼,因为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稳的方式,两边都有余地。只要皇帝从魏知古那里得到了消息,太子政变的成功可能立刻降到最低点;只要太子从魏知古那里得到消息,他就会发现他们的谋划已经泄漏了,恐怕马上就会慌得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