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只见一排敞屋里正烧着红彤彤的红,“叮当叮当……”的打铁声不断响起,工匠们正在赶制补充兵器和箭簇。张五郎驻足在前,一个饿得面无血色的官吏走出来见礼,张五郎鼓励道:“干得不错,虽然情况困难,但大家都还在各司其职。”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张五郎上了谯楼,传唤校尉以上将帅聚集,然后才叫人把吐谷浑使者带了上来。
只见两个上袄下裤的吐谷浑人被押了进来,吐谷浑的奴隶主们并不穿兽皮,都是穿丝绸和布,衣服质料和唐人的差不多,只是裁剪的款式有所差别,而且他们一般穿长裤而不穿裙。俩人一个胖子一个后生,那后生可能是跟班。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上来,那胖子把手放在左胸,还有模有样地先行了个礼。
张五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也没回礼。众将也是怒目而视。
那吐谷浑胖子在包裹里掏了一会,掏出一个纸包出来,说道:“一只烤羊腿,大相知道城中没粮了,怕饿着了张将军,特备薄礼,请笑纳。”
明摆着只是嘲弄唐军没有粮草补给了,给谈判增加筹码。众将顿时大怒,有人喝道:“把这俩狗|日|的和他们的羊腿一起丢下楼去!”
张五郎却沉住气道:“既然送的是礼,收下罢,拿出去让最苦的西墙将士分食……先割一块下来让这俩吐谷浑人吃,有毒先毒死他们!”
一个将领走上前去,“唰”地一声拔出横刀,吓了那胖子一大跳。将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肉来,用刀挑到吐谷浑人面前,喝道:“吃,不然老|子吃你的肉!”
胖子涨红了脸,盯着那明晃晃的横刀,只好小心用手指把羊肉捏了起来放进嘴里。待那将领收了刀,他又直起脖子来了:“大相命令你们缴出兵器开城投降!”
张五郎冷冷道:“命令?我大唐将士,只听皇帝和皇帝任命官员的命令,什么时候要听吐谷浑人的命令了?”
胖子冷笑道:“你们还有选择吗?咱们只要围住不打,你们迟早是个死!”
“有。”张五郎断然道,“开城与你们决一死战,我不说大话能以少胜多,但我敢保证吐谷浑人的伤亡绝对是我们的几倍!”
胖子怒道:“如果你等无益顽抗,吐谷浑大军破城之日一定血洗此城,屠城抵命!”
张五郎不语。过了一会,胖子吸了一口气说道:“咱们谈条件罢。”
“少安毋躁。”张五郎淡淡地说,他不置可否只下令道,“带下去看着。”
这时将帅们群情激愤,嚷嚷道:“饿死受罪,请将军下令开城与蛮夷决一死战!痛快痛快!”
“鄯城数万百姓怎么办?”张五郎冷冷道,“城池交到我们手里,未能守住,死了就能抵罪了?无辜百姓有什么错有什么罪!”
“将军是要降了?”一人没好气地问道。
张五郎道:“我带少许死士出城死战,震慑敌军。你们留下善后,和吐谷浑人谈条件,以城换百姓性命。”
“将军为什么不自己和他们谈?”
“因为我有大唐皇帝亲封的爵位!”张五郎回顾众将道,“为了大唐数万百姓,咱们不丢脸。这是命令!”
大伙沉默了一阵,张五郎将目光转向陈石塘:“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望陈团练念在薛郎活你两次的情分上,不要让我在泉下死不瞑目!”
陈石塘低着头,颇有些动容。
张五郎道:“你当着大家的面,答应我。”
陈石塘点点头:“我不会在蛮夷面前丢咱们的脸。”
“很好。”张五郎又下令道,“去挑选一队死士待命,家中独子者、父子同征者、兄弟同征者,不能入选。”
一个将领出了谯楼去挑选士兵去了,其他人待在原地候着。
过了许久,来人禀报道:“将军,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张五郎提起刀昂首阔步地走出谯楼,众将默默地跟在后面。楼外漫天的雪花悠悠飘荡,分外漂亮。
张五郎不禁回首看了一眼东边鄯州的方向,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像想起了什么,喃喃|吟|道:“高卧南斋时,开帷月初吐。清辉淡水木,演漾在窗户。苒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美人清江畔,是夜越吟苦。千里其如何,微风吹兰杜……”
众武夫基本听不懂,只道是五郎临行前的遗诗。无人知道他心里想起的是什么。
瓮城里陈列着数百将士严阵以待,但只有一队人跟张五郎出城,其他人只是预备在此,谨防敌军趁开门之时冲了进来。
张五郎抽出横刀,将镶嵌着黄金的刀鞘随手一扔,便抬头喊道:“诸位后会有期,开城门!”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