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十章 就算末日来临

水北天南 安宁 4825 字 2022-09-12

他的唇边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痕。

没多久车子便驶上了广深高速,夜幕降临后天色已经全黑,橙黄的路灯线弧仿佛延伸至夜空下世界的尽头,聂珠果真躺在长椅上睡着了,前面古励的脑袋也耷拉着,象不倒翁似地颠点着,显然也打起了瞌睡。

安之虽然勉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困倦还是一波一波袭来,慢慢地不知不觉也合上了眼皮,意识模糊中感觉到有人拥住了她的肩膀,一股柔和的力道使得她往舒适之源靠去,熟悉的呼吸气息萦绕在她眼帘周围。

仅剩的一丝理智微弱地提醒她有些儿不对,然而浓郁的睡意以及沉潜在深层意识里的安全感很快就把那丝理智淹没过去,她模糊地咦唔了一声,整个人往关旗陆怀内偎去。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关旗陆环搂着她腰际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车厢内暗寂无声,停留在她密睫上的唇瓣自有主张地微微下滑,印落在她娇俏的鼻梁,再往下轻吮过她的鼻尖,最后覆在她柔软的唇上。

吻得极浅,只以唇贴着她的双唇轻轻磨蹭,却舍不得离去。

如同臂弯内她的身子原位重回,以气息缠绕着他的气息,这种滋味曾品尝过,由是感觉愈显美妙,有那么一瞬让他再不想放手。

车子微微拐了个弯,安之的脑袋往前一点,关旗陆的柔唇便蹭在了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她的眉梢,他没再偷香。

终于,除了司机之外,车内四人均陷入倦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之是被一阵轻微的颠簸震醒。

眼睑微睁一线,迷糊地感觉到额上肌肤传来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然后一个男人的胸膛映入眼帘,她定神了一会,终于清醒过来,没有马上把自己移开,那具紧拥着她的身躯仿似仍在沉睡。

她轻轻挪开他将她锁在怀里的手臂,然后掰开他环搂着她的另一只手,直起身子坐好,侧首看了看关旗陆双眸紧阖的面容,再望向挡风玻璃前方,心口一角仍有些怔怔地。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冲她笑了笑。

“是不是到广州了?”她轻声问。

“前面就是收费站。”

副驾驶座里古励被轻微的说话声惊扰,撑开眼皮抬起首来。

后座传来一阵窸窣声,聂珠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关旗陆的身子动了动,也悠然醒转,眸光从空空如也的怀内转向一旁坐姿端正目不斜视的安之,微微笑了笑,转头问古励和聂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不了,回家随便吃点就行。”两人一同推辞。

安之住得最远,关旗陆便吩咐司机先送古励和聂珠回去。

半小时后车里只剩下两人,安之不待关旗陆作声已然对司机道,“这里离关总家近,你先送他回天欣广场。”

关旗陆听出她语气中的隔离之意,瞟了她一眼,也不坚持,随她去了。

“在公司楼下放下我吧,我的手提还在办公室。”

司机惊讶,“这么晚了关总还工作?”将车子泊至b座的旋转门入口前。

安之欠了欠身让关旗陆经过,他迈过她身前时,出其不意地伸手拧了拧她垂低的脸颊,压低声音在她耳际一掠而过道,“小东西,晚安。”打开车门出去。

安之反射性地以双手捂脸,晕然地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旋转门里冲出一道女子人影,直直扑入关旗陆怀内。

“真的被我等到你了!”钟如想兴奋地叫道。

关旗陆僵了僵,拉下她环绕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下意识回首望向墨漆的车窗内。

车子已缓缓起动,眨眼已加足马力飞快驶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我想你很可能会回公司,所以在这里等了你三个小时。”钟如想的笑容无比灿烂,将双手别在背后,炽热如烫的眸光定定凝视着关旗陆,“我有预感今晚一定会等到你,果然真的是这样!”

关旗陆的眸光悬空停在她身后,同样是依偎在他怀里,但前后二人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对,这就是他内心深处一直犹豫不前的原因?

和安之分手至今,他始终没有和眼前的女子更进一步,这就是原因么?

就因为所谓的感觉,就为了那该死的什么感觉不对?

“如想——”他将视线调回她脸上,脸色沉静得有些似认命的荒凉,“我很抱歉。”

钟如想呆了呆,脸上笑容迅速消失,“什么?”

“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他诚恳地缓慢说道,“我前不久才刚从一段感情里抽身出来,现在仍然觉得困扰,所以暂时不想谈这个。”

钟如想如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热情尽数熄灭,张了张嘴,涩声道,“我、我等了你三个小时,你就和我说这、个?”

关旗陆召来计程车,“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联系。”将呆若木鸡的她扶进车后座,关上车门,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递给前座的司机,“麻烦将这位小姐送到帝景苑。”

他转身走进暗黑的旋转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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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休息时分,银通公司的茶水间里。

“你和叶安之之间到底怎么了?”万沙华问。

关旗陆神色微涩,嘴里却唉地一声长叹,笑语,“她打定主意从此无视我,而事实证明她做得十分成功,有好几回在她面前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办公室里的一件静物摆设。”从深圳回来的那夜之后,她见到他时就象见到是一个陌生的过路人。

他没有和她解释什么,或许这样误会了也好。

“关旗陆你也有今日,当真是老天有眼。”万沙华翘唇笑讥,看他一眼,“钟如想呢?”

他摇了摇头,“暂时不考虑。”

“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原来单位的事情可能和她有关。”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关旗陆微讶,侧首想了想,“她的心思也的确很深。”

吱呀一声茶水间的门被推开,端着咖啡杯的安之出现在门口,不期然撞见关旗陆和万沙华在内,她想退出已然来不及。

万沙华叫道,“安之你来得正好。”

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笑笑道,“有什么事吗?”眸光从关旗陆胸前的衬衣扣子掠过,就是没去看他的眼。

万沙华指指身边人,“我没事,不过他有。”

在安之的尴尬和关旗陆的微愕中,万沙华已轻笑着走出去,拉上门后就站在门口,端着杯子慢慢喝着,把偶尔过来的人都打发回去。

门内安之问,“关总什么事?”

关旗陆定睛看着始终避开他视线的安之,从真正分手之后,他和她已经很久没再站得这么近地独处,此刻再凝视她眉目,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口轻轻叹息,他柔声道,“不是还是朋友吗?”

安之脸容一窘,再不出声。

“小师妹。”他如从前一样轻唤。

这称呼烫得安之整个人微微一震,即时就想转身离开。

却听到关旗陆道,“一直都没有机会说,谢谢你。”

他诚挚的语气留住了她欲提的脚步,终于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

那本来就是她的签字,她只不过是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实。

关旗陆没有问她为什么那么做,她读的是经济,不会不明白把责任担下所可能对她产生的后果,有首歌叫《一切也愿意》,他清楚记得其中两句歌词,谁爱我爱得真,怎会一点也不知,而对安之来说,或许另外两句更为贴切,莫说为你牺牲,死也愿意。

就算曾宏收罗了百员大将,但,关旗陆有叶安之。

“最近睡得不好吗?”他的嗓音愈渐柔软。

安之张了张眸,终于抬眼看他。

关旗陆微笑,“你的黑眼圈出来了。”而且整个人似再没有了以前那种朝气,令他觉得微微心疼,也许这点才是他还站在这里的原因吧。

她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诚实应道,“是不好。”

总在梦中惊醒,只知道自己泪流满枕,却从不记得梦到什么。

“为了司寇?”他试探地问。

安之忍不住笑了笑,并不意外他会这样问,然而她也不想解释,就当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