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旗陆笑笑,不以为意,“谢我什么?”
她深吸口气,“如果没有你,我想公司里随便谁都可以支使我做事。”
做好了理所当然是她这个新人的本份,别人可能连声谢谢也没有,如果做得不好——却是谁都可以喷她一脸唾沫星子。
只看他一个人的脸色,与看所有人的脸色相比,这两者有天渊之别。
她脸上感激之情那样真挚明显,以至关旗陆不得不垂下含笑的眼,梯门开处,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叹出声,“小师妹,你真是……单纯极了。”轻软的尾音近似喃喃自语。
低头想着什么的安之并没留意到他眸中暗色幻变,只是叫道,“师兄。”
“恩?”
“一个人——要到怎么样才算成功?”
“答案因人而异。”
“怎么说?”
“对于乐天知命者,有稳定工作和安乐家庭已意味着成功,他们人生的目标仅此而已,达到之后已经觉得无欲无求。”出了电梯,他领着她向b座行去。
“可是现在这个社会,能真正做到这样的人已经不多。”
“所以对于绝大部分男人,普遍而言,成功还是意味着拥有一定的名位和财富。”
“但我发现那些已经拥有一定财富的人,却反而在事业上更孜孜不倦。”安之困惑。
关旗陆微微一笑。
“我举个例子,你可以把事业当成是一座摆在你面前的山峰,有的人终此一生只在山底徘徊,因为他们对现状甘之如饴,而有的人会努力攀到山腰,因为那里风光略好,还有的人,不登峰造极势不罢休,因为他们的理想是将一方天地征服于足下。”过程中不管名位也好财富也罢,只不过是成功的附着物,已不值一提。
安之听得有些神往,不禁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最后那一种?”
关旗陆看向她,眸光深不可测,他柔声道,“你觉得呢?”
安之耳根微微一热,暗暗后悔那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试探。
轻咬唇沿,她说,“我想我会是第一种人。”
“为什么?”关旗陆定睛看着她。
“我觉得我没有能力爬到山腰。”更遑论登上峰顶,“而且就算我有能力,坦白说也没有兴趣。”顿了顿,似斟酌用语,她慢声道,“如果一样东西,我需要很努力、经历很多、付出很惨痛的代价才能够获得,如果过程需要如此辛苦,对我而言它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关旗陆颔首,“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何必费尽心机苦苦追求——是这样?”
安之张了张嘴,微惊于他对她思想理解的透彻。
透明梯上到四楼,两人方踏入中式餐馆的门口,便见关访茗偕一年轻女子坐在不远处倚窗的位置,关旗陆止住脚步,忽然侧首看她,“对于感情,你也一样?”
毫无来由的问话让安之一愕,才刚反应过来,那背对着他们的女子似因关访茗的脸色微异已回过头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脸容映入眼帘,安之即时缄默。
从她神色中显现出来的距离感,让关旗陆内心蔓延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放任指背轻轻触滑过她透出纯真气息的脸,自知这动作犹如将她力图清醒的灵魂抓回自己身边,然而将她拉入他的旋涡?又怎么忍心……他喃喃道,“等我好不好?”
这忽然而来的温柔令安之慌忙敛睫,不敢与他对视,两颊悄悄飞红,“你说什么?”
“我过去一下。”他的语调极轻侬曼软,似安抚,还似诱哄,“如果你不想去……那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安之怔然抬首,看着他转身后的背影,无法理解他说话中那丝似有似无的不明暗示。
走近关访茗桌前,关旗陆含笑温言,“姑妈——嗨,沙华。”
三人谁也没有看到,司寇正站在廊道里某间厢房门口。
迎着关旗陆凝定的眸光,明明他脸上笑容异样温和,万沙华却不期然觉得心口一颤,勉强笑了笑,“旗陆,好久不见。”说罢垂首端起桌上茶杯。
那细微的慌乱不安,令关旗陆眼底寒光一闪即逝,转头对关访茗笑道,“姑妈,抱歉那天晚上失约,等我忙过了这阵子再上门向你负荆请罪。”
“没关系,工作重要,等你忙完再说。”关访茗和熙应对,眼风却瞥向已退出门外等待的纤巧身影。
万沙华仰首看向关旗陆,尝试和他搭话,“你失什么约了?”
关旗陆略显惊讶,仿佛讶异于她竟不知晓,微笑着解释,“没什么,姑妈想介绍我给她的一个朋友认识,碰巧那天晚上我有事去不了。”
关访茗脸上闲意一滞,轻咳了声,神色间掩不住一丝狼狈。
万沙华不解的目光在表情各异的两人脸上打了个转,脸色倏然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