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君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红着脸撇开了视线,又觉得包裹着自己的手的那只大手实在是烫人,便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想要抽离,谁想却徒劳无功。
忍不住轻啐了他一口,“登徒子……还有人看着呢。”
周围的奴才们听见这话便立马不约而同地愈发压低了脑袋,恨不能塞进自己的胸膛里去似的。
苏培盛还在旁笑呵呵呢,“林姑娘放心,咱们什么都瞧不见。”
言语之中的打趣叫她愈发面红耳赤。
皇贵妃刚好进门看见这一幕,顿时脸上也露出暧昧的笑意来,“看来这婚期还是定得晚了些,儿大不中留啊……”
精心调养了几日后,胤禛的身体便也就痊愈了,又重新开始上朝当差。
打从过完年之后他便离开上书房正经进入了朝堂,也证明他已经真正长大了,到了能够为皇父分忧解难的时候。
朝堂之上很是平静,仿佛并未因为一个四阿哥的加入而生起丝毫波澜,可暗地里却并不似表面这般风平浪静,竟隐隐泛起一种波涛汹涌之势。
譬如原本还算安静的佟家,仿佛也开始动作愈发频繁了,到处拉帮结派不说,还在明珠一党和索额图一派中间来回点火撩拨,令其双方的争斗愈发激烈。
真真是好一根搅屎棍。
康熙看在眼里心烦至极,愈发坚定了不能给胤禛改玉牒这个念头。
可巧,佟家也正心心念念惦记着此事呢。
这日佟国维的嫡妻、也就是皇贵妃的生母赫舍里氏就进了宫。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一脚踏进了皇宫,那还得更胜几分。
得脸些的高位嫔妃好歹还能在逢年过节的宫宴中匆匆看家人一眼,平日里若有家中女眷递牌子进来,那也得看后宫之主是否给这个脸面恩典,同意了才能进来让她们见上一面说几句话,不同意便也只能忍着。
不过就算后宫之主再怎么宽容,后宫嫔妃与家中女眷却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的,便是如今坐到皇贵妃这个位子上,赫舍里氏也不过才每个月能来一次罢了。
至于说底下那些位份不高又不得宠的嫔妃就更难了,不出意外的话甚至这辈子都不能再与家人见上一面,直到死都得不到一个恩典。
要不怎么说这后宫的女人大多一心想往上爬呢,差距太大了。
见过礼后赫舍里氏就坐在了另一侧的炕上,拉着女儿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脸色,半晌才露出一抹松快的笑意来,“瞧着娘娘的脸色还不错,如此我便也就放心了……自打去年那回惊险之后我和你阿玛可真真是整天整夜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啊,生怕……如今看来竟是否极泰来,再好不过。”
感受到家人的挂念,皇贵妃的嘴角愈发弯了弯,“额娘和阿玛不必为我担心,如今一切都好呢。”
“如今瞧着是好,可你也万不能掉以轻心,平日里还是得好生保养才是,可不能再……”顿了顿,赫舍里氏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上一回便已去掉了我的半条命,就当是可怜可怜做额娘的心,你也千万要保重好自己啊,否则额娘可当真是没法儿活下去了。”
母女二人不免又是一阵执手相看泪眼,好半晌方才缓过劲儿来。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皇贵妃拿帕子擦了擦泪水,捡着家里的各个人都问了问安好,又问隆科多,“他向来是个不省心的,近来可曾再招惹什么祸事?可曾老老实实好好当差?”
赫舍里氏的脸色微微僵了僵,含糊道:“都挺好的,他近来也乖觉得很呢。”
然而皇贵妃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疑似有所隐瞒,顿时眼皮子一跳,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额娘可千万莫糊弄我,隆科多究竟是又干了点什么混账事?”
多年身居高位的气势一拿出来,赫舍里氏也有些顶不住了。
迟疑了半天见糊弄不过去,这才无奈只好道出实情。
却原来前段时间隆科多陪着他媳妇回娘家,却也不知怎么的竟跟岳父的一个小妾看对了眼,而后就不顾家里反对闹腾着非要将那小妾讨要回来,任凭旁人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肯罢休,不同意就见天儿的在家里闹腾。
佟国维和赫舍里氏都被闹腾得够呛,实在没了法子就只好松了口,原是想着悄悄的将人要回来就罢了,不声张谁知道这么个小妾是谁呢?总归是养在深宅内院,也没几个人能见着罢了。
可谁想隆科多却是一点不怕人知晓似的,青天白日的直接就上门去跟岳父讨要,愣是将他岳父给气了个仰倒,险些要叫人将他打出大门去。
那隆科多可是康熙的亲表弟兼小舅子,又是打小一同长大的,曾经还一同练布库擒鳌拜,自有一番不同的情谊在,满京城谁见着他隆科多不得多给几分脸面?便是那些个黄带子见着了他也还得尊称一声“佟三爷”呢。
那脾性是出了名的高傲霸道,哪里能容他人如此不给脸?当时就也恼了,带着一帮子人直接又打上门去,逼得他岳父不得不将小妾拱手相送才算完。
可如此一来事情就瞒不住了,不出三两天的功夫,整个京城就都知晓了佟三爷强抢岳父小妾的荒唐事,为此甚至还被御史狠狠弹劾了一番。
不过确实雷声大雨点小,被康熙给摁了下去,故而皇贵妃才并未知晓。
此时听罢这事,皇贵妃当即就气得眼前发黑险些晕倒,纤纤玉手连连狠拍桌子,“荒唐!简直太荒唐了!额娘和阿玛怎能如此由着他胡闹?这天底下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有,非得上赶着去抢岳父的小妾?隆科多莫不是疯了不成!”
赫舍里氏苦着脸道:“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小哪里肯受半点委屈啊?瞧上了什么便非得要得到了才肯罢休,否则家里可就没个安宁了,我和你阿玛也是实在没法子……”
“没法子?不过是心软溺子罢了!”皇贵妃冷哼一声,言语之中多有不满,“我早前就劝过无数回,不能什么事儿都依着他纵着他,可阿玛和额娘又何曾听过?如今纵得他是愈发不像话了,早晚惹出大祸来不可。”
听她这么说儿子,赫舍里氏也有些不乐意了,“你弟弟还小呢,不懂事慢慢教就是了。”
“他还小?他都是做阿玛的人了!”
“那依娘娘说要怎么着?奴婢回去抓着他狠打一顿?下回再敢胡闹就往死里打好了!”
竟也是动怒起来。
皇贵妃顿感无力。
母女二人一时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春兰恰好端着瓜果走了进来,见气氛不对,就笑道:“太太快尝尝这荔枝,奴婢记得这是您最爱吃的水果,听闻太太今儿要进宫来,一早娘娘就吩咐奴婢去冰着了,这会儿吃起来刚刚好呢,又冰又甜的舒适得很。”
就见那一盘子的荔枝个顶个的圆润饱满,丝丝凉气混杂着清甜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嘴里的口水都分泌得快了些。
赫舍里氏顿时也心里一软,看着女儿无奈道:“我知晓你担心你弟弟闯祸给自己和家里招祸,只是他那倔驴性子向来也不是个能听劝的人,越是劝他反倒越跟人对着干……这件事说起来是不大好听,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都直接压下去不计较了,往后便再无人会提。”
“再者说他平日里是随性胡闹了些,可人又不傻,做事心里头也是有个数的,不会真去干什么不可饶恕触碰底线的事儿,你就放心罢。”
皇贵妃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揭过这茬不提也罢,不是不想说不想管,她一个出嫁的闺女罢了,上哪儿能管得着那么远去呢?再看看额娘这态度,她是有心也无力。
母女二人吃着瓜果随意又聊了聊家常,心里的那点火气也都随之散了去。
赫舍里氏瞟了眼屋子里伺候的奴才,见都是熟悉的心腹之人,于是便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轻声问道:“近来四阿哥如何?可曾每日里都来娘娘这儿坐坐?”
“他才进朝堂学着办差,有时实在忙碌不得空闲便不曾来,不过也只是偶尔罢了。”皇贵妃笑盈盈道:“额娘放心,孩子对我孝顺着呢。”
“那就好。”赫舍里氏满意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四阿哥自幼在娘娘膝下养着,这情分自是不比寻常,不过……娘娘倾尽心血养大的孩子,万一哪天……娘娘就不曾想过将四阿哥的玉牒改了过来?如此一来那德妃便再无需顾忌,四阿哥也只是娘娘一个人的儿子了,再没有个什么生母养母的分别。”
皇贵妃眼神微闪,“是阿玛叫额娘来提的?”见她点头,这心里便是一沉。
看来家里还真是不安分啊。
手里的叉子也放了下来,淡淡说道:“玉牒一事我自是想过,只是并非那么容易罢了,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然而赫舍里氏听见这话却是有些急了,压低了声音急道:“你是不急,可你阿玛等不及了!你这些年来也未能生下个小阿哥,你阿玛早已是失望不已,好不容易有个四阿哥养在膝下你还不抓紧是在等什么呢?我可跟你说,你阿玛已经在犹豫着等下届选秀要将你四妹妹送进宫来了!”
皇贵妃顿时眉头一拧,面沉如水。
倒不是因为庶妹要进宫而不高兴,她只是觉得心烦,无比心烦。
她这些年生不出儿子是因为什么?皇上死活不肯将胤禛的玉牒改了又是因为什么?
说皇上过河拆桥小心眼儿是不假,可又何尝不是因为家里的男人太不安分了所导致?
皇上正值鼎盛春秋呢就上蹿下跳想要为下一任继承者争个高下了,搁哪个上位者能心无芥蒂?
偏这其中的内情她还不能跟家里明说,否则家里必定得跳脚,万一真一时冲动干出点什么事儿来惹恼了皇上谁能有好果子吃?
亲舅舅又如何?嫡亲的母族又如何?照样都得完蛋!
可若是不说,家里头又铆足了劲儿在折腾,早晚还是得将皇上惹毛了。
真真是烦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