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不指望能说通她了,日后就多盯着些罢。
贾母暗暗叹了口气,端起来茶碗想着压压火,可巧外头一个小丫头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老太太,李嬷嬷来了,说是有要紧事回禀呢。”
宝玉的奶娘?
贾母顿时心中一凛,忙叫人进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难道是宝玉那边有什么不妥?”
那李嬷嬷倒也不含糊,瞟了眼屋里也没其他外人,嘴皮子一哆嗦就叭叭开了,“老太太容禀,昨儿我想着去给宝二爷拜个年讨个赏,刚好就撞上那袭人……听说那丫头最近一段时日身子不爽利,已是有段时日不曾露面了,平日就在自个儿屋子里头养着,昨儿乍一瞧见她还不免有些诧异……”
“那丫头说是病了,可我瞧着她那脸蛋儿却圆润了些许,身材也不似过去那般纤细模样……也不知究竟是大冷天的穿的太多还是怎么的,我总感觉她仿佛是有些胖了……可巧那会儿宝玉正在用饭,她就上前伺候去了,谁想才靠近桌子就捂着嘴跑了出去,竟是不知为何吐了……”
一声脆响,贾母手里的茶碗掉落碎了一地。
在场的贾母和王夫人可都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懂的。
“你这老货可曾看准了?别是又在袭人那儿吃了什么哑巴亏跑来告黑状来了吧!”王夫人率先发难,如何也不肯相信事实。
李嬷嬷闻言就垮了脸喊冤,“二太太这话可真真是诛心了,我是讨厌那丫头不假,可打死我也不敢拿这事儿出来胡咧咧啊!我原就瞧着那小蹄子像是个内里藏奸的,就生怕她勾着宝玉不学好,所以盯她盯得就多了些,但凡她有点什么变化都逃不了我这双眼睛。”
“要叫我说,这小蹄子估计早几年前就已经勾着宝玉干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老婆子这把岁数绝不会瞧错,男女之间那种亲昵的劲儿跟旁人都是不同的,只是奈何我没抓着证据也不敢胡说八道……宝玉早就被那小蹄子勾走了魂儿,愈发瞧我这个老婆子是处处不顺眼了,我哪里敢啊……”
这下子婆媳两个那脸可都黑透了,真真是又惊又怒。
早几年前那是什么时候?要知道过了这个年宝玉也不过才十五岁啊!
袭人当真敢?
贾母气得不行,当即找了人来,“悄悄的将那袭人给我叫过来,找个大夫来……别声张。”
身上的变化有多大袭人自己是最清楚的,听见老太太喊她不免就有些担心被看出来什么,可她又不能不去。
看着眼前两个粗壮的婆子直觉就有些不妙,忙不迭借口换衣裳打发小丫头去寻宝玉了。
等到了老太太屋子里看见坐在那儿的大夫时,袭人更是眼前一黑满脸惶恐。
这样的神情似乎都不用再怀疑什么,但贾母还是不死心,叫大夫仔细瞧了瞧。
“这位……”大夫看着她姑娘的打扮犹豫了一下,还是模糊了称呼,“已经怀孕四个多月将近五个月了。”
“贱蹄子!”王夫人当场就上前给了她一巴掌,怒不可遏,“原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故而才将宝玉交给你照顾,却没想到你才真真是那个藏奸的货!什么端庄贤良人?合着是糊弄鬼呢!”
袭人不知该如何辩解,只捂着脸呜呜咽咽,有心想要求老太太开恩,却见老太太那双眼睛正盯着她的腹部瞧呢,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顿时心里就是一惊,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不曾多犹豫,贾母直接对着大夫说道:“劳烦开一副药。”
什么药都无需明说,这样的情景谁还看不懂啊。
大夫虽心中有些不忍,可行走于高门大户间类似这样的事情也早就看得太多了,习以为常。
当即就快速写下了一个方子。
“老太太……”袭人大惊失色,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哭喊道:“老太太饶命啊!孩子已经成型了,杀不得啊!这是宝玉的第一个孩子,宝玉对他也是满心期待欢喜,求老太太看在宝玉的份儿上高抬贵手,奴婢保证什么都不争不抢,便是叫奴婢一辈子当个丫头也好,只求老太太饶了这个孩子……”
然而贾母却已闭上了双眼,对这仓惶凄楚的哭喊充耳不闻,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王夫人更是恨毒了她,恨不得立马打杀了这贱蹄子才好,可听到她口口声声喊着宝玉的孩子,这心里头却不免有些迟疑起来。
“老太太……”
后头的话还未出口贾母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睁开眼平静地看着她,冷冷道:“宝玉身边一个除不掉的戏子还不够,还想再来一个庶子庶女杵着?孩子以后多得是,这不过是一个贱婢的骨肉罢了,值当什么?究竟是要这个孩子还是要一个好儿媳妇,你自个儿琢磨去罢。”蠢货。
说罢,又叫来婆子吩咐道:“打发人去将云丫头接过来,云丫头性子活泼,有她在旁闹腾着宝玉也不会过分惦记这贱婢。”
“老太太难道想叫那丫头跟宝玉?”王夫人愕然,满脸嫌弃。
贾母都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重新合上双眼。
云丫头的身份她自然也是看不上的,不过是先叫来陪陪宝玉罢了。
无论袭人再怎么苦苦哀求,一碗药还是一滴不剩地灌进了她的嘴里,紧随而来的便是腹部刀搅般的疼痛……
直到亲眼看着肚子里的东西流出来,贾母这才摆摆手,叫人先将袭人关进柴房,等着入夜没人时再撵回家去。
而从头到尾那贾宝玉却都不曾出现过,也不知究竟是小丫头不曾寻见人呢还是其他什么缘由,总之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了也不曾见着个人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