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性!
冷哼一声,脑袋一撇也扭脸不再看他。
端坐于上方的康熙一直就一声不吭地听着看着,脸色始终平平静静地也看不出个什么异样来,无论是索额图暗搓搓瞄准胤禔时还是明珠反击内涵胤礽,从头到尾那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平静淡漠得如同一个局外人。
直到看见兄弟二人的所言所行,那冷酷至极的眼神仿佛隐约柔和了些许,可再次落到明珠和索额图两人身上时,却变得比方才更加冷冽。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亲儿子,无论是胤禔还是胤礽,都绝不是那种会坑害兄弟性命的孽障,他相信他的儿子们。
可这些个狗奴才却铆足了劲儿逼着他的儿子争锋相对你死我活,甚至妄想迷惑逼迫他亲手扼杀自己的儿子!
该死!
罪该万死!
一瞬间,康熙险些压制不住自己心底汹涌的杀意。
好在终究是定力过人,终究还是又一次忍了下来。
索额图、明珠、佟家,缺一不可。
水火不容才能互相掣肘,从而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三足鼎立之势。
只要他们都好好地立着,朝堂再乱也翻不了天去,如此他才能腾出手来去收拾外头的豺狼虎豹,等到外面的事都解决完了,那时才是这个朝堂真正可以重新洗牌的时候。
这会儿还不行。
“好了。”康熙神色淡淡地开口道:“此事结果究竟如何自有专人去审讯彻查,不劳尔等费心,有这功夫在这儿胡乱揣测互相攻讦,倒不如努力为百姓干点实事。”
索相和明珠为首,一众大臣齐齐跪了下来。
“都退下。”康熙不耐烦地摆摆手,懒得看这些各怀鬼胎的面孔。
大臣们依次退出门外,却唯独留下一人。
“皇上……”
“林大人?”看他那一脸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表情,康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你且安心回罢,令妹若有任何消息朕会第一时间派人前去告知的。”
没能亲眼瞧见人叫他怎么能安心呢?
可他心里也明白,他家妹子住在承乾宫里呢,后宫那样的地方哪里是臣子能随意进出的呢,能得到这样一句话已经算是可以了。
无法,林如海只得带着满腹的焦急担忧离开了皇宫。
大殿内只剩下了父子三人,康熙看着面前已然成长为一个成年人的太子,心中仍是一阵后怕。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明珠那话虽别有用心,但却也并未全错……此次当真是万分凶险,得亏老天保佑啊。”
这件事发生之前任谁也绝不会想到竟有人会如此胆大妄为——谋害一国储君,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只想一想,康熙心里头便止不住戾气横生心慌战栗,真就只差一点啊,差一点这个他亲手拉扯大费尽心血教导的孩子就要折进去了!
似是感受到了康熙的害怕恐惧,胤礽顿时也神情一软。
虽不能像幼时那般扑进皇阿玛的怀里撒娇卖痴,但父子二人对视的眼神却怎么瞧怎么腻歪。
一旁的胤禔嘴里都不由得泛起了酸味儿。
果然他从来就是那个多余的,既是如此何必非要做样子将他也留下?合着你们父子两个腻腻歪歪还需要个看客在旁鼓掌抹泪不成?
一声冷哼从鼻子里头喷出来,凉飕飕地来了句,“太子是得上天庇佑侥幸逃过一劫,可就苦了老四了,平白无故天降横祸啊。”
你欢喜于你的保成逃过一劫,却可是忘了还有个儿子代为受罪被抬着回来呢?打从方才到现在,可曾有多余的闲工夫问一嘴老四怎么样了?这可真真是心眼儿偏到咯吱窝儿去的老子。
胤禔很是看不惯这个老子满心满眼只有太子的模样,如今冷眼瞧着他的这番作态,瞧着他对毫发无伤甚至惊吓都未有半点的太子满腔关心爱怜,却对九死一生被横着抬回来的老四还未能顾得上关心关心,着实是……有些物伤其类。
胤礽有些懊恼,忙道:“儿臣先去瞧瞧四弟。”
“李德全,摆驾。”这是要跟着一道儿去的意思了。
胤禛还在承乾宫里头坐着呢,谁劝也不听,就坐在床边守着小姑娘。
看着她惨白似纸的小脸儿,回想起那嘴边的一抹刺眼的红,一只手下意识又摸到了胸口……他已经偷偷看过了,那张符已然烧毁。
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莫名其妙就自个儿烧成了灰,如今只余一根红绳空荡荡地挂着。
而她也好巧不巧,正是在那一瞬间就吐血晕倒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是她保护了他,而代价就是自己承受反噬。
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受,就是觉得有些茫然,心脏仿佛有点麻有点疼,又有股莫名的暖流在缓缓涌动,并不很激烈,却绵绵不绝叫人无法忽视。
宫里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纵然皇额娘再如何严防死守,可他也还是早早地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一个孩子能够拒绝“亲生母亲”这四个字,自从知晓生下他的人其实是那时的德嫔娘娘,他也曾忍不住偷偷去找过她,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要自己,想问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还想……让她抱抱自己。
可等来的却只有疏离冷漠的眼神——那时的她怀里已经有了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