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逆天命

男主发疯后 莞尔wr 5244 字 9个月前

最新网址: 孟老汉初时还以为出现了幻听,惊得浑身一震。

稻草丛中,‘悉索’的声音响起,他顾不得正与‘仙人’说话,本能转身。

只见脑袋迸裂气绝的狼妖尸体倒在碎屋之中,在它身旁的女人尸身却动了动,那翻动稻草的声音就是从女人身下传来的。

“是人是鬼?!”孟老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连忙颤抖着要去摸那被他扔在地上的扁担,心中懊悔自己大意。

妖邪毕竟只是畜类修行,与人不同,大多都有领地。

一般一个领域只能有一只妖邪的存在,若多了便必会相争,他见这妖怪凶狠,又独自在此,以为情况也是如此。

再一细想,这是狼妖,狼族偏偏是族群,兴许此地还有其他妖怪的存在。

“给我滚出来!”

孟老汉身手灵敏,反应也快,他初时的惊惶之后很快捡起了扁担,对准了女尸的方向,并用力剁击地面的稻草,发出‘呯呯’的警告声。

那‘悉索’的声音一顿,接着妇人尸体下方的稻草发出‘索索’声响。

姚守宁已经猜到了一些情况,脑海里浮现出长公主曾说过的话:

皇室秘史记载之中,七百年前,孟松云家乡遭了妖祸,他的母亲为了救他,死于妖邪之手。

而正是因为他的母亲死前牢牢护持着他,才为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等到了明阳子的到来,年幼的孟松云才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她看向孟松云。

虽然知道此人心冷如铁,可女性丰沛的情感及强烈的共情心理,却使得她对这个道士生出了无止境的同情,哪怕她知道孟松云并不需要怜悯,哪怕她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可能完不成任务,解不了因果,死于七百年时空中的‘旅人’。

“五哥……”

她乖乖的喊了一声,伸手去拉孟松云的衣袖。

“啊?”他下意识的答应,接着本能举手,作出掐指一算的手势。

这是他这些年形成的条件反射,躲藏于黑暗之中,以强大的占卜之术,算清谁在‘召唤’自己。

她眨了眨眼,孟松云转头看她,两人目光相对。

少女的眼神温柔且真诚,而年轻的道士则平静如古井,两相对望,孟松云率先别开了脸。

不知为何,他无法直视姚守宁的眼睛。

她的眼睛太明亮,仿佛能看穿每一个人的秘密,令他不安、恐惧。

姚守宁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五哥,你想哭吗?”

她说中了他的心声。

他有些不大习惯被人看透,可是他又知道姚守宁觉醒了辩机一族的力量,她本来就拥有看穿人心的能力。

“我哭不出来。”他摇了摇头,微笑着叹息了一声:

“守宁,我哭不出来,我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他说话之时,孟老汉神情专注,注意力全集中于女尸身下:

“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匍匐在地的尸身张开双臂,死后仍维持着护持着身前的动作。

随着孟老汉一声厉喝,她身下的稻草动了动,一只乌漆抹黑的小手从草丛之中钻了出来,接着摇了摇压在‘他’身上的女尸,带着哭音,奶声奶气喊了一声:

“娘?娘——”

孟老汉紧绷的神情一滞,几乎是刹时之间,他忙不迭的将手里的扁担一扔,蹲下身来,搬开了压在稻草之上的女尸。

他双手扒拉着将草堆拉开,一个年约四岁的孩子趴在草堆之中,后背心全是血,一张脸也布满了血污,仅露出一双惶恐不安的大眼睛。

“守宁,我哭不出来,我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孟松云说着。

而七百年前,年幼的孩子被孟老汉从稻草之中挖出,重见光明,看到了死不瞑目的母亲,见到了面前蹲着的陌生老者。

屋里狼尸横陈,还有半截被啃咬的尸身。

“哇——”年幼的孩子放声大哭,声音尖利,打破了满村庄的沉静:

“娘,娘,爹——”

孟松云脸上的笑意一滞,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嘴唇紧抿。

孟老汉怜爱的将孩子从草丛之中挖出,欢天喜地:

“没想到,这个村子中竟然还有存活的人,这真是幸运,幸运——”他激动得手足无措,接着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那女人被翻转过来,她的心口被掏穿一个碗口大的洞,死前瞪大了眼睛,可以从她失去光泽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她的焦虑。

她担忧她的孩子无法逃脱危险,死于妖邪嘴里。

“娘——呜,呜呜,要爹——要娘——”

“好孩子、好孩子,莫哭,莫哭。”

孟老汉手忙脚乱的哄着,原本死寂的村庄之中逐渐多出了其他的声音。

遭受妖邪肆虐之后的村子并没有全员死绝,只是之前大家不敢发出响动,害怕丢了性命。

此时危机已除,有孩子哭泣,村中似是来了强人,大家暂时得以安全,才有人陆续出村,不安的往这边靠近。

“好、好、好。”孟老汉见陆续有人出来,不由大喜:

“看来老汉来得不晚,黄土坝村仍有幸存者呢。”

姚守宁也受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不由面露笑意。

人的本性都是趋吉避难,向往欢乐,伤感于悲剧,她也不例外。

黄土坝村出了事,村里大部分的人都死于妖邪之口,小孩一家也遭了灾厄,父母惨死。

可不幸之中的大幸是,妖邪此时已死,这一家没有灭门,死亡之下有孩子存活,便如老树枯腐,却有嫩芽新生,总归是希望未绝。

对于姚守宁来说,这也是一桩好事。

孩子活了下来,正与历史记载相应对,历史没有被改变,她便多一分存活的机会。

她受到现场气氛影响,双眼微湿,轻轻抽了两下鼻子,却察觉到身侧异常的安静。

姚守宁转头去看孟松云,只见他站得笔挺,如松竹一般,一张俊美的面容全是淡漠,仿佛在看别人的悲欢离合。

她这个外人倒是眼圈红红,鼻尖酸楚,她抹了下眼睛,小声的问:

“五哥,你怎么不说两句呢?”

“说什么?”

孟松云淡淡的问了一声。

“……”姚守宁被他问得一滞。

“你——他,他活了下来,难道不是好事吗?”

“天真。”孟松云微微一笑。

“此时活着,难道你就以为他真的活着吗?”

“什么意思?”姚守宁的泪珠含在眼眶,吸着鼻子问了一句。

她不知道事情哪里出了意外,孟松云这个当事人表现平静,情绪稳定,反倒是她这个外人看得眼泪滚滚,喜极而泣。

“‘他’身上有妖气。”他低声的道:

“就是活下来,父母俱亡,本身就是个不详之人——”

“你胡说些什么!”姚守宁皱眉喝斥,打断了他的话。

好端端满腔感动,被他三言两语及冷淡的态度打得稀碎。

孟松云冷笑:

“难道不是吗?为了救‘他’,父母惨死,父亲甚至死无全尸,这个世道之中,‘他’只是孩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两个成年人有气有力,相互扶持存活机率不是比‘他’更高一些?”

“……”姚守宁哑口无言,孟松云再道:

“人类真是愚蠢,更何况活下来了有什么用?‘他’将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闭嘴吧你!”姚守宁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

“父母爱子之深,本是至深感情,考虑得失、计较输赢,本身就是对这对夫妻的情感的玷污。”她愤愤不平,甚至忘了孟松云的话可能会有其他隐喻:

“你看那母亲,临死之前瞪大了眼睛,死后抓紧稻草,张开双臂,想要保护她的孩子,可见她临死之前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多余的事,她只担忧她的孩子能不能活命。”

孟松云双唇紧抿,没有出声。

姚守宁接着又道:

“我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阴曹地府,人死之后能不能进入黄泉,通过黄泉路回望人世,如果你母亲在天有灵,她若能得知自己的儿子被人所救,不知道有多开心。”

“……”孟松云的腮颊瞬间咬紧。

“先前这样的话,谁都能说,唯有你不能说。”她皱眉道:

“因为你说的话是对你爹娘情感的玷污,你不能这样子!”

孟松云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