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陈太微摇了摇头,温和的道:
“你放心,你暂时对我有用,我千辛万苦才与你结下因果,又怎么会突然对你动手呢?”
他说到这里,眼里黑气钻涌,脸上浮出条条纵横交错的‘青筋’,使他那张原本俊美秀气的面庞显得异常的狰狞。
再配合他的微笑,令姚守宁一看便爬出满背鸡皮疙瘩,他这模样再配合他说的话,毫无说服力。
“……唉。”
姚守宁叹了口气。
陈太微似是从她反应,猜出自己的变异,很快他再次控制住了自己,向姚守宁歉疚一笑:
“真的不会,我之所以失控,是因为我急于完成心愿,所以才失去了平静。”他好声好气的解释:
“我修的是无情道,事实上并不会因为这些过去而‘生气’。”
“好吧。”
姚守宁点了点头,勉强‘相信’了他的保证。
“国师,所有人都说,你杀灭了你的同门师兄弟吗?”
有了陈太微的话,姚守宁索性放心大胆的问。
“对。”陈太微滞了一滞,接着坦然大方的点头:
“他们护师不力,该死。”
“为什么?”姚守宁心生好奇。
从先前幻境之中的情景看来,七百年前的陈太微与同门关系曾经十分亲密,他们有些人甚至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为什么明阳子的死会令陈太微坠入魔道,一夜杀人?
“守宁,我们边走边说。”
陈太微比了个‘请’的姿势,姚守宁也觉得这阴森的墓地之中并非久留之地。
她与陈太微暂时需要绑缠在一起,与他闲聊也不一定急在此时。
反倒换个心态,可以趁此时机与他相处,好好了解这位出生于七百年前的前辈,说不定找到契机,完成这一次任务呢。
虽说与陈太微的因果十分凶险,但若完成,对她好处也多。
她可能会结下与陈太微的友谊。
‘河神’来临在即,狐王的肉身即将复苏,若能拥有一个强大的外援,对她、对柳并舟及对神都,都是一件大好的事。
“好。”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更加轻松,她应了一声,顺着陈太微的手势,往前踏了出去。
这一步迈出去,便已经离开了墓地。
眼前豁然开朗,清晨的空气夹杂着若隐似无的潮气,姚守宁注意到离开时已经不是自己来时的路。
她的面前没有废屋,没有狭窄的小巷。“我的师父,当年是个……”
陈太微的声音在姚守宁耳侧缓缓响起,吸引住少女的注意。
两人并肩而行,陈太微含笑看着少女认真倾听的样子,她安静的跟在自己身边,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去而复返的世子带上了陆无计匆匆赶回,与两人擦肩而过。
双方似是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之中,只是在交错身体的那一刻,姚守宁与陆执似是意有所感,都下意识的停了停脚步,转头茫然的看向了四周。
“怎么了?”陈太微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故作不知,问了一声。
“……”姚守宁看向空荡荡的四周,周围静极了,仿佛这一刻虫鸣鸟叫全都消失。
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寻找着自己,可她放眼望去,周围的街道安静,此时天色未亮,所有人沉寂于梦乡之中,四周空荡荡的,又哪里有人?
姚守宁怅然的摇头,道:
“没事。”
与此同时,时空的另一端,得知了事情原委的陆无计与儿子匆匆赶回,想从陈太微手中救出姚守宁。
但在进入破屋的刹那,陆执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焦急的往四周看去。
“有发现吗?”
陆无计谨慎的问。
世子看了看四周,先是犹豫着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下头,低落且轻声的道:
“爹,我总感觉守宁就在我身边——”
可他的身侧并没有人,世子说完,陆无计又放开气息查看,却并没有看到姚守宁的身影。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父子俩停驻了片刻,又赶往墓地入口,双方错开,各自走远,并没有意识到想要寻找的人就在身侧。
……
“……我受他老人家收养,初时一年多都不敢说话的。”
陈太微仍在诉说:
“他老人家天赋一般,脾气却很好,耐心也足,他自言一生没有成亲,也没做过父亲,不知如何教育孩子,却又对我格外耐心。”
“我们家出事之前,我娘给我扯布做了一套新衣。”陈太微陷入回忆。
他自言已经失去了情感,忆起这些过往时,脸上的笑容也并不太真切,眼神仍很冷漠的样子:
“守宁,我跟你不一样,你出身官宦之家,是没有尝过节衣缩食的滋味,我家贫穷,父亲只是佃户,每年忙碌一年,连人头税都交不起。我娘为了给我做这一套衣裳,攒了很久的铜子。”
这位曾经耀眼的道门天才也曾有穷苦的出生,但从他话中可以知道,他家中虽说贫穷,但父母尚算恩爱,母亲更是爱他至深:
“我家养了只母鸡,这可是我娘的宝贝,到了产蛋之时,每日一枚,谁都不准吃。”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狡黠之色,笑着道:
“但我小时调皮,偶尔也会趁我娘不注意便偷了鸡蛋烤着吃。”
母亲每日摸蛋,摸空之时脸上便忍不住露出失落之色。
那时他不懂事,还觉得母亲扣门。
直到后来母亲将卖蛋的钱攒了许久,买了一块布做了一套新衣,穿在了他的身上。
“我还记得,那件衣裳真的很大,很不合身,但我真的很喜欢,穿上舍不得脱,当天夜里也要穿着睡……”他叹息着。
姚守宁没想到这位冷酷无情的国师竟然还有如此过往,听他提起往事,竟觉得有些有趣,闻言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