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不如让我骑鹤去送信——”
“你别胡说。”柳氏在一旁听得分明,强忍内心的得意,扯了儿子的衣袖一把,骄傲的目光从温太太身上扫过,这才道:
“——长公主想见的可不是你。”
她原本想要刺激一下温太太,欲提‘世子’,但目光落到温景随身上,这个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踏实而又勤奋,与他娘是截然不同的性情。
如今他明显情根深种,可惜与自己的女儿有缘无份。
算了算了。
大人之间的恩怨,扯什么孩子!
柳氏一念及此,只提了‘长公主’三个字。
但就算如此,以温景随的聪明,自然也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但沉默了许久,却并没有伸手去阻止。
姚守宁此时出行见陆执,代表的是柳并舟的意志,为的是向皇室传递灾情,关系到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
他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做出不理智的事。
“外祖父,我骑——这鹤去?”
姚守宁还有些不敢置信,指了指此时正站在庭院中的仙鹤,问了一声。
那仙鹤极其高大,一双细足踩在水里,此时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羽翼,兴许是听到了姚守宁说话,它转过了头,发出了‘唧咕’声。
柳并舟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你自上去,骑鹤前行,不会遇到危险。有我指令,它会送你到将军府,你见了世子,我那师姐自然会安排人把你送回家的。”
他已经考虑得十分仔细,柳氏自然也不会再出声阻止。
姚守宁闻言,点了点头。
她既是好奇又有些兴奋,往那仙鹤行去。
只见那鹤通体雪白,仅余长腿、颈尾处有些许黑羽,头顶红冠,目光似是通了人性。
见她走来,那鹤踩水前行,至她身前低头发出‘咕咕’声。
姚守宁爬了上去,它也十分温顺,直到少女坐好,抱住它身体之后,那鹤才发出长吟,振翅而起。
少女还来不及尖叫,足下踩空,身体本该下坠才对,却被那丹顶鹤稳稳托起,整个人迅速腾空,瞬间冲上天际。
雨水似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所阻隔在外,她耳畔听到风声与鹤鸣,身下的姚家人迅速化为黑点,地面姚家的房舍也变得极小,很快便化为密密麻麻的神都城的建筑其中之一,再难分辨清。
这一刻姚守宁心中郁积多时的‘气’随着骑鹤飞天而泄光。
山河在她脚下,她又何必再去计较温太太的苛刻、简王的无耻,及镇魔司的咄咄相逼?
疾风吹拂而来,她眯着眼睛,骑鹤飞往内城。
而此时姚家之中,姚守宁飞天而去,便留了温太太一家及姚家人。
柳氏此时只觉得扬眉吐气。
她以往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儒生,才华卓绝,可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有如此本事。
“爹!您有这手段,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她跺脚埋怨,“早知如此,当初致珠也就不用……”
柳氏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妹妹。
如果柳并舟有这种通天的本事,当初小柳氏在病中的时候,便该施展术法极力救治。
小柳氏要是还活着,一家人便能重聚天伦,再不分离。
她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痛,却没注意到一旁苏妙真眼中的怨恨。
大雨之中,她的面容之上浮现出一头红狐之影,向她轻声的道:
“你看她装模作样,你娘在生时,她可是对你们不闻不问,从来没有给过银钱物资,如今死了,倒来装好人。”
“你外祖父乃当世大儒,却闷不吭声,使你娘吃尽苦头。”
“你爹一生颠沛流离,满腔抱负难以舒展,一生所学尽烂肚里,你外祖父明明可以登高一呼,为他助力,却仍留你爹娘吃苦。”
“嘿嘿嘿嘿嘿——”狐妖咧大了嘴,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
“他们都没把你们当成一家人,如今你外祖父为了哄你表妹开心,竟愿意人前显圣,施展术法召唤仙鹤,摆明是为了她造势。”
“一样都是外孙女,而你呢……”
“而你呢……”
“而你……”
那呢喃声逐渐变小,最终微弱不可闻,但狐影的话却牢牢烙印在了苏妙真的心里。
她用力握紧了拳头,站在大雨之中,想到了自己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