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小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守义的脸干瘪了下去,他的皮肉枯腐,胡须失去光泽,那身已经腐朽不堪的战袍挂在他空荡荡的身体之上,昭显着他当年大将军的身份。
他的皮肤飞快的腐化变黑,顷刻之间从一具鲜活的生命,化为一具行走的干尸。
那双眼睛像是风干的葡萄,失去了光泽,却带着瘮人的浓重阴气。
被他持在手中的弓箭也跟着腐朽而老化,但相比起先前的崭新的模样,终于令宋青小感应到了一丝杀气。
这才是百年之后的张守义!
被困在梦境之中未醒的他,哪怕身强力壮,手持利器,却因为身在‘百年’前的局中,不可能相隔着百年的时光,射中宋青小。
可此时被宋青小强行从大梦之中唤醒的张守义,已经明白自己身处百年之后。
那弓虽已经不再像当年一样锋利,可却没有了时空的阻隔,再加上张守义蓄积了百年的怨力,所以才真正拥有了强大的煞气。
且因为此弓随同百年前的张守义南征北战,杀死多条人命,在沈庄魔煞之气的滋养之下,其煞气惊人,竟不亚于一件顶级的法器。
“竟然,竟然已经是百年之后了吗——”
那已经化为干尸的张守义怔忡了半晌,缓缓出声:“我,想起来了。”
随着记忆的逐渐复苏,他好像想起了更多的大战后的事。
干枯的尸身开始颤抖,痛苦、悔意夹杂着怨念从他的身体之中透了出来,令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不已。
那披在他身上的战袍在他颤抖之下逐渐粉碎,边沿处化为飞粉乱飞,围绕在他的身侧。
他那张已经令剩黑皮包着骷髅骨的可怕面庞之上,竟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
张守义望着城墙之外,不敢转身,仿佛身后有什么极为可怕的存在,令他这样一个已经死去了百年,生前身经百战,并手染鲜血、满身煞气的大将军都畏惧无比,不敢转身。
“将军想起来了吗?”
宋青小的声音在张守义的身侧响起。
他的身体重重一震,枯黑的脑袋转动之间,摩擦出‘吱嘎’的响声。
在他的身后,沈庄的城墙之内开始渗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宋青小顺着他的动作也转过了头,只见沈庄城内一片血色。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随着张守义的目光所到之处,开始出现一撂撂堆叠的尸体。
尸体层层叠叠堆积成人肉之墙,浓稠的血液顺着尸身往下淌,在地面汇聚,使其成为一片人间地狱。
静默!死气!
血腥味儿带着阴怨之气纵横,吹拂过这一座被屠杀的城。
四处都是伏尸,感应不到半点儿活人的气息。
堆叠的尸体浸泡在血液之中,血光将城池染红,使得这座城成为了一座奇大无比的坟。
“我……”
张守义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干涩的、没有意义的音节。
他想要哭,但那一双干枯的眼眶之中,早就已经失去了泪液。
那一张张沾染了血腥的面庞带着死不冥目的怨恨,有年迈的老人、正处于生机勃发的青年,还有未来本可期的无辜稚子。
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因为他而成为刀下亡魂。
“这是我造下的杀孽……”
张守义高大的身影晃了晃,哪怕眼眶中没有泪珠滚出,但一股剧大的悲呛却传遍了他的周身。
“我是难以洗清罪孽的恶人——”
“看来将军果然是想起来了。”宋青小听他如此一说,倒微微松了口气。
从张守义此时的反应看来,他并不像传闻中疯癫的样子,受到了败于李国朝手下的刺激,丧心病狂的屠杀无辜的百姓。
他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肉,可那种灰心丧气、后悔至极到悲痛的神情,宋青小却从他身上感应出来了。
“我想起来了。”
这位遗臭百年的大将军并没有装疯作傻,否认一切。
他的语调之中带着痛苦:
“我大错铸成,自知罪该万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若非姑娘当头棒喝,我可能还沉溺于当日的梦中,难以清醒。”
一梦百年,醒来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既然将军民已经清醒,我倒是有些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