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孩子,崔梅这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勉强点了点头,不像之前总是抱怨,而是有些忧愁道:“是有了,不过我婆婆说我肚子是圆的呢,而不是尖的,又这般小,说可能只是一个女儿而已。”崔梅说到这儿时,语气有些失落,崔薇虽然知道此时人重男轻女,不过听到崔梅自个儿都这样抱怨时,却仍是有些不以为然:“女儿也是大堂姐你自个儿的,我瞧着你太瘦了些,既然有了孩子,还得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崔梅说到孩子,眼睛里染了些忧色,手下意识的摸着肚子没出声,有了孩子本来是一件大喜的事情,可她心事却是重得很,半点没有欢喜的神色,崔薇瞧着她这副恍神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奈,干脆拉了她又坐下,出去替她打了些水进来准备让崔梅洗脸的,可谁料她出去打了水,崔梅却依旧维持着她刚刚坐下的模样,连眼珠都没有动弹一下,像整个人都已经变成了雕像一般,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崔薇又叹息了一声,将热水桶给放了下来,又进屋取了一块干净的新帕子,替崔梅拧了一把,才递到她面前:“大堂姐,擦擦脸吧。”崔梅哭得了一脸都是泪痕,又拿手擦过,脸上全是油污,她愣愣的接过帕子来,擦了几下脸,果然精神便要振奋得多了。
“大堂姐,晚上不如留在这边吃饭吧,若是那陈小军对你不好,不如跟大伯母说,你总归是她女儿,她多少也能替你出口气吧,若实在过不下去……”崔薇犹豫了一下,刚一开口,那头崔梅便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飞快的摆着手:“不不不,不行的,四妹妹,你千万不要给我娘说。”她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半晌之后又有些失落道:“我娘就是知道了,也只能怪我没出息,捡不住夫君。”说到这儿时,她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又焉了下去。
崔薇瞧她这模样。真是愁死了。
“那大堂姐你的意思是想要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出口气?我让聂大哥去陈家里打声招呼,免得陈家以为咱们没人了。”崔梅又连忙摇头,慌乱道:“不行不行。婆婆要是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事,她一定会骂我的。四妹妹,我求求你不要管我的事了,也不要告诉我娘。”她语气里带了慌乱与无助,瞧见她这副懦弱又面团似的软好欺负的模样。崔薇郁闷了起来:“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大堂姐跟我说了半天是个什么意思?”
“我只是没人可以说说话,过来找你的。”崔梅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那眼神间满是疲惫,看来陈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得很。刚刚听她诉说崔薇便已经气得不行了,这会儿见她诉说半天,仍要回去忍。忍不住一股气憋在胸间,不上不下,难受得紧。崔薇心里郁闷得要死,虽然崔梅说了不要管她的事儿,但她仍忍不住开口道:
“大堂姐。我不妨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陈小军不是个良配,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他陈家的骨肉。他们就敢这样对你,要你真生的是个女儿,岂不是要将你们母子连皮带骨的都给吞下去了?而陈小军如今已经是成了婚的人,还往聂家去跑,这样的人实在是糊涂得很……”
“不是的不是的。”崔梅听她这样说,连忙便飞快的摆手:“夫君,夫君他只是倾慕聂夫子的学文,不是与聂姑娘有什么瓜葛,四妹妹误会了。”她这样一说,崔薇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怒火来,陈小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当日在潘家唱戏时,聂晴便与他私会过一回,现在崔梅还替他辩解,崔薇脸色有些发冷,一边将崔梅擦过脸的帕子扔进桶里,一边就冷声道:“你信他的鬼话,当初他与聂家议过亲的……”
“没有的四妹妹,夫君他,重情重义,就因为与聂姑娘曾有过那样的事儿,所以对她关心了一些。”崔梅说到这儿时,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流了出来,哭得泪眼婆娑,一双眼睛哀求似的看着崔薇,崔薇本来想说的话堵在心口间,再也说不出来。崔梅难怪成婚后便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这也是她自个儿性格太软了些,陈小军现在欺人太甚她竟然如此还帮着说话,她自个儿都已经将自己的地位摆得如此低,难怪陈家人都要狠狠踩她几脚。
崔薇心里有气,可是看到崔梅微挺的肚子,她又将到嘴边的气忍了下去。崔梅这肚子就算是她一个前世时没有怀过孩子的人也看得出来,肚子恐怕是不大好了,崔梅脸色这般不好看,身体又虚得很,头发依稀能看得到落了大团的地方出来,乡下人称这叫鬼剃头,其实就是身体差了,挺不住了,她一个人吃又是两个人补,若是她这样状态下去,恐怕不一定能熬得到生产时,更有甚者说这孩子都不一定保得住。
“既然你认为陈小军如此好,又来跟薇儿说什么?”坐在外头的聂秋染听了半天,也觉得憋气得不行,险些将手里看着的书给扔了,沉着脸进来了。
崔梅现在的生活很容易便让他想到了前世时的崔薇,也是同样的一个德性,甚至后来求他相助时也是软弱得要命,最后终于自个儿将自个儿折腾没了,若崔梅继续这样下去,结局可以想像是一样的,聂秋染甚至可以预料到她的往后,听了大半天她的哭诉,他觉得耳根疼,这妇人也实在太软弱了些,若是遇着一个对她好,体贴她又疼惜她的人,那她这样的软弱倒是个福气,毕竟家里一强一弱正好贴补。
可是像她这般只知一味退让,又遇着像陈家那样狠心狗肺的,死了也是白搭!
聂秋染脸色冰冷,说话又不客气,崔梅顿时便被吓住了,怯生生的看着聂秋染,身体索索发抖。崔薇看她这样子,既是有些同情,又是有些郁闷,没好气道:“大堂姐,若是有人这样说你,你直接与人家说关他什么事就行了,不用如此害怕的!”崔梅吓得面色惨白,一面摇了摇头。崔薇拿她也没有法子了,只能与她坐了一阵,最后崔梅瞧着时间不早了,自个儿要回去侍候陈小军吃饭了,这才困难的起身出去了。
一整夜崔薇想着崔梅那腊黄的脸色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不知怎么的,她翻来复去好半晌才睡着,一整晚都做着恶梦,一股沉重的气息压在她胸口间,她像是能看到陈小军狰狞的脸色一般,他像是伸出手朝自己胸间袭了过来,崔薇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她变成了梦里的崔梅,今日下午时崔梅与她说过的话,成了她现在做的恶梦,像是崔梅经历过的一切,她现在都在经历一般,崔薇面色惨白,梦中陈小军满脸扭曲嫌弃的伸手撕着她的衣裳,像是她也挺着一个大肚子,撕裂般的疼痛传来,肚子里也跟着像排山倒海般疼了起来,下腹一股温热的湿流涌出,像是有人在唤她,终于将她从睡梦里拉醒过来,崔薇尖叫了一声,一把坐起了身来:“啊!”
“薇儿!”屋里不知何时点起了昏黄的灯光,灯光下聂秋染棱角分明的温和俊脸正带了担忧,穿着一件单衣跪坐在床中,将她半搂进怀里,正拍着她的脸,他背着光,眼里一片漆黑,看不清他的眼神。崔薇想到刚刚梦中的情景,吓得浑身发抖,一边就扑进聂秋染怀里,伸手死死环着他的腰,不敢放开了:“聂大哥,聂大哥。”
她还是头一回露出这样害怕的神色,聂秋染小心的伸手将她轻轻搂进怀里,放到自己大腿上抱好了,把她上半身拉在自己身上趴着,一边伸手在她背脊处轻轻的抚摸了起来,像是在摸着毛球一般,她的衣裳已经完全被汗浸湿,聂秋染伸腿勾了自己搭在床头的外裳过来替她裹在背上,看她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怎么了?不过是做个恶梦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声音里带了些爱怜与疼惜,又带了些温和与安抚,在这深夜里听来特别的能安人心。崔薇慢慢平静下来,死死趴在聂秋染身上,一边伸手捉着聂秋染的衣襟,一边挪了挪身体,小声道:“聂大哥,我梦到我变成我大堂姐了,吓死我了。”她这会儿脸色一片惨白,额头沁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温顺的像只猫般,苍白的小脸,满头乌黑的长缠在她身体上,使她显得特别的惹人怜爱。
聂秋染感觉到她纤细的身体趴在自己身上,胸前两团刚刚发育的细致软嫩紧紧的抵着他胸口。两人朝夕相对也好些日子了,聂秋染还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口干舌燥,忍都忍不住的冲动感。崔薇是他妻子,若是他想要碰触她,那是天经地义,可是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控制不住的感觉。聂秋染眼神幽暗,他并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忍耐之人,虽然他知道崔薇此时刚刚才受过一场惊吓,做了恶梦,这会儿正是需要他安慰之时,可是他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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