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很想戳穿她的谎言,奈何这事不能由她来说,否则即便自己能证明那老妪并非当初照顾她的嬷嬷,那又该如何解释,自己会知道这个?
她认,与不认,都是死局。
卫晗拿捏的,就是她这点!
那老妪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她小时候的事,有的真,有的假,说得绘声绘色。连很多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非亲自教养过说不出来。
在场众人都逐渐信以为真,睇向元曦的目光也跟着变化。
建德帝也黑沉了脸,多年不曾发过火的人,动起气来,气势照样不减。大家都情不自禁哆嗦,鹌鹑似的埋下脑袋。
元曦也咬紧了槽牙,拳头在膝上捏得山响,却是拿那老妪半点辙儿也没有。
“你方才说,郡主身上有几颗痣,几个胎记,你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直坐在旁边,沉默观望的卫旸,忽然曲指敲了敲桌面,问道。
老妪说得正在兴头上,猝然被打断,愣了片刻,才讪讪将视线调过来,小声道:“是……是。”
卫旸笑,“好,既如此,孤便问你,郡主左肩头上的胎记,是什么形状的?”
老妪一愣,脱口而出道:“她、她左肩上没有胎记啊……”
“哦?”卫旸挑眉,“你确定?”
他边问边笑起来,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天光自密密交织的浓睫中倾斜而出,令人不禁想起丛林中蛰伏的孤狼,看似孤僻寡淡,与世无争,却是比周围任何人都要危险。
老妪不自觉战栗,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勾起一阵奇痒,她却愣是不敢抬手去擦,只咬唇忍着,眼珠子在眶里飞快地左右来回窜,好半晌才恍然大悟般地“啊”了声:“草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块,长得不大,跟花瓣儿似的,所以很容易就忽略了。”
她讪笑一声掩饰尴尬,怯怯地打量卫旸的表情。
卫旸却还是淡淡的,没肯定,也没否认,只继续问:“那郡主右手手腕上,又有几颗痣?都长在了哪儿?”
这问题,老妪其实知道。但因着卫旸模棱两可的态度,即便这回没被质疑,她也有些怯怯不敢开口,溜着眼珠“呃……”了半天,小心道:“她右手手腕子上好像没有痣……”
这回都用不着卫旸提醒,卫晗就直接咋舌暗示道:“你再仔细想想?”
老妪顿时汗如雨下,眉毛纠结成麻花,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用想了。”卫旸抬手一挥,起身从席间出来,佯佯朝她踱步而去,“郡主左肩上的确没有胎记,左耳后头才有。而她右手手腕上有一颗痣,刚好在正中。
“你口口声声说,郡主是你一手带大的,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却连这个都记不清,旁人随便一质疑,你就露了怯,这便是你所谓的‘一清二楚’吗?”
男人久居上位,通身的威仪自是不容小觑,适才在远处坐着的时候,老妪就有些吃不消,眼下人这么一靠近,她便更加慌乱,哆哆嗦嗦,下意识往后退,忍不住要招供。
可动了没两步,她后背就叫什么僵硬之物挡住视线,她仰起脑袋,正对上卫晗阴鸷可怖的眼,连日的胆战心惊立时被勾起,连忙把嘴闭成锯嘴葫芦,呼吸都不敢出声。
建德帝耐心基本告罄,拍案问:“王氏,到底怎么一回事!”
老妪吓得一激灵,却只抽泣着磕头,半句话也不敢说。
直到大殿外传来一句:“陛下,这问题,还是让微臣告诉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