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晗心头的大石稍有松落,到底是有夺嫡野心的人,心思活络,三言两语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洗脱之后,他还不忘自己今日赴宴的本来目的。
那厢连瑾面对质疑,也不卑不亢,昂首挺胸反问:“这几日整个北颐朝堂之上,同本王私交最好的便是恒王你,本王若是想害你,有的是机会,何故要等到现在?王爷自己好好想想,你这话难道不可笑吗?”
卫晗冷哼,却是没搭理他,而是径直将矛头对准御座东侧的人,“那就要问问我们铁面无私的太子殿下了。恕臣弟冒昧,今日这一切,可是皇兄刻意为之,就为了陷臣弟于不义?就因为……”
冷笑一声,他眯眼睨着座上的两人,不紧不慢道:“就因为本王查出,皇兄身边的这位曦和郡主,其实就是十八年前勾结叛贼、害先皇后大章氏难产而死的元家后人,皇兄才欲杀人灭口的,是也不是?”
哗啦——
建德帝猛然站起,撞得御案猛烈摇晃,案上的杯盏碗碟都尽数被震落在地。
在场的其他朝臣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目光齐刷刷扫过来,元曦禁不住心口“突突”直跳。
卫昶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摇晃着手里的杯盏,又凉凉地补了一刀,“害死了先皇后,还敢进宫冒充人家的女儿,可真不要脸。”
建德帝脸色登时黑如锅底,饶是他潜心礼佛多年,这一刻也控制不住心头窜起的火。一双眼宛如锉刀,直要将元曦生生剜下一层皮肉。
元曦半张脸都叫他盯得发了麻,汗毛倒竖,越发不敢抬头。
方才听见纸条上写的话语之后,她的确是稍微放心了些,以为自己总算熬过了今夜这场大劫。谁知她这口气还没喘匀,事情就又转回到了她身上。
不愧是能跟卫旸较量这么多年的人,这份机变怕是还在他母亲章皇后之上。
殿上儿臂粗细的烛蜡忽地爆了个灯花,气氛愈发微妙。
元曦两只手心皆覆满了汗珠,指甲深深掐进去,钻心般的疼。她却似感觉不到,只觉自己就是那大海上的礁石,暴风雨来了也无所遁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巨浪吞没。
直到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从旁边伸过来,悄然覆在她紧绷在膝盖上的手,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
元曦指尖微颤,抬眸瞧他。
卫旸却仿佛什么也没做一般,脸上波澜不惊。烛火勾勒出他俊秀的侧颜,淡泊得像一幅画。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依旧能慢条斯理地拎起旁边的铜铫子,往她快见底的瓷杯里续上一点茶。
琥珀色的一小注,晶莹剔透,缓缓流入杯中,他的声音也同这茶水一般温润平静:“所以五弟的意思是,孤明知她是孤仇人的女儿,还将她带入皇宫,刻意包庇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