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最后几乎是逃着,从慈宁宫离开的。
两只耳朵红得像是琉球国刚进贡的玛瑙,脚下也因跑得太急,而显得踉跄,几次都踩进沟里要摔倒。
卫旸好心好意伸手去扶,她还拼命扑腾小手拒绝,瞪视着他,不准他靠近半步。
章皇后面上没说什么,心底却是冷哼不已。姑且就让她得意一会儿,横竖今日她是不会好过的,只要寿宴一开席,就是她的死期!
想着她一会儿可能遭受的一切,章皇后腔膛内的不平之气瞬间淡去不少,嘴角也跟着翘高。
汝宁则没她那么沉得住气,对着两人的背影,白眼都快翻上南天门,忍不住嘀咕:“不知检点,我呸!”
她声音很小,除了她身边的章皇后,没有第二个人能听见。
然太后却是从她的口型和表情中隐约猜到一二,没直接拆穿,只抚着膝头似笑非笑道:“哀家今日也罚了,这前头的热闹啊,哀家也没力气去参加,便不去了吧。”
视线幽幽睇向两侧的章皇后和萧淑妃,笑得愈发灿烂,“既然方才,大家都说你们最有孝心,不如也留下来,一块陪哀家说话解闷吧。”
说话间,又朝汝宁抬抬下巴,“你也留下来吧,皇祖母也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心里实在挂念得紧。陪皇祖母多说会儿子话,让皇祖母好好瞧瞧你。”
不轻不重的几句话,愣是把三个人都惊成了泥塑木雕。
倘若是前些年的千秋节,她们不去也就不去了,没什么的。横竖皇宫里头的宴会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甚新意,这两年又因建德帝礼佛而办得愈发简单,歌舞叫撤了不说,连桌上的菜肴也素淡得不行。
可这次不同,她们可是准备好了,要上殿前看那丫头笑话的!早在上个月,就已经开始期待了,盼啊等啊,好不容易才把这千秋节给熬到了,还没正式开始,就这么地被勒令截断了?
萧淑妃嘴角抽搐得仿佛痉挛。
连最是沉稳自持的章皇后也黑了脸色。
汝宁更是气得差点从圈椅上一蹦三尺高。
上次猎宫之仇,她可还一直记在心里头,为这个,她今日还特特早起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为了束出小蛮腰,她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一顿饱饭,就为了在寿宴上艳压那小贱蹄子。让她知晓,真正的公主和路边捡来的郡主之间所隔的天堑。
可现在,就因为太后的一句话,她的一切努力就都成了笑话。
这还是她的亲祖母吗!
然太后毕竟是太后,她们即便再有怨言,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自个儿肚子里咽。
皇帝的千秋宴乃是国之大事,即便建德帝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旁人却还是轻易不敢怠慢。
元曦过去的时候,奉天殿里已经坐满了人。
按照规制,皇帝随大乐升座之后,太子便要领着一众亲王依次至御座东、西两侧入席。文武百官紧随其后,四品以上立于殿中,五品以下则立于殿外。
往年,卫旸也都是这般乖乖照做,从不逾矩。可今日,他晚来了不说,还领着元曦一道入座。
入了太子妃的座。
满座无不震惊,手里的酒盏都快拿不稳。连早就不愿搭理红尘事的建德帝,也惊讶地挑了下眉梢。
各色目光交织而来,诧异有之,敌对亦有之,密密麻麻,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鱼网。
而元曦就是网中的一尾小鱼,逃脱不得。面上瞧着波澜不惊,心口早已是“隆隆”炸开响雷,比底下的歌舞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