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菊兰和张嫂也被他支开了,段旭磊卷起了袖子,亲自动起手来。在炉子上放一个细细的铁网,上头搁几个洗净了的红薯。炉子里燃着炭,哧哧地冒着热气,很快便可以将红薯熏热熏熟。不过片刻,红薯已经慢慢开始散发香味了,接下来,他只须隔数分钟略略翻动一下便成了。
赫连靖琪坐在小椅子上,望着炉子,自顾出神。那低垂的侧脸,线条精致而柔和,仿佛是用上好的工笔细细勾画描绘而成的。
犹记得第一次与她相遇之时,她身着一件素雅的白底粉花蕾丝镶边的宽旗袍,步履匆匆地撞到了他怀里。一再地跟他道歉说对不起。抬头,就是这么一张眉目如画的脸,正泛着一丝淡淡的羞色,如同枝头初绽的花蕾。那一瞬,他只晓得自己的心房猛地一缩,仿佛是被她撞到那里,闷闷的,很是难受。可一直到现在,那里头还是闷闷的!
红薯很快便熟了。段旭磊取过一个,因为烫,不停地换手,一边吹气,一边笑道:“马上可以吃了。”靖琪怔怔地抬头,低低地“嗯”了一声,便要伸手接过。段旭磊轻打了一下她的手,道:“只许动口,不准动手!”将红薯搁在备好的骨瓷小碟里,又取了叉子。
赫连靖琪猛地全身一震。此情此景,太过熟悉了。她接了话说道:“人家要自己来!”说出口这才意识到这里根本不是他在的北地小院子。
而他也不是楚天磊。
段旭磊笑了出来,眼底都是深深的笑意。连连道:“好,好。你来就你来,只是当心烫了手。”伸手递给了她。她怔怔地杵在那里,只是不接。
段旭磊微笑着将剥了皮的红薯,递到她嘴边:“来,可以吃了。”
她怔怔着,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张嘴咬了一口,入口香甜柔软。此情此景如此之熟悉,真真如同在梦里。赫连靖琪一瞬便觉得心里头酸得发涩、发苦……若不是极力忍了,就要似岩浆般从某处喷涌而出了。
光华流转的那么些年,她以为已经忘却了,但此刻依旧清晰如初。仿佛被撕了封印的盒子,如今这么一打开,前尘往事,扑鼻而来,那么的鲜活,仿佛刚刚发生般……那些温软的过往,那些曾有的绊牵……
她猛地站了起来,背对着他。
段旭磊亦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不是说想吃吗?是不是我烤得不好?”赫连靖琪极力控制自己,不想让泪涌出眼眶。
她纤瘦的肩头犹如受伤的小鹿,颤颤发抖。段旭磊觉得不对劲儿,想轻扳过她的脸,可是她就是不愿转头。他抱住了她,一手摸着她的脸,只觉一手的湿润……他倏然一惊,只得用力扳过她的脸……只见她紧抿着唇,强吸着气,一副让人心疼的倔强模样。可眼眶睫毛间的点点珠泪,顺着脸颊滑过,又重新凝聚,再度滑落。
他心里发紧:“怎么了?”但她只是环抱着自己,泪水串串,无声而落。
段旭磊一手抱着她,一手替她擦拭,岂料越擦她落得越多。他轻轻地吻了上去,仿佛羽毛般,将她的泪轻轻吮去。落在她眼窝处,柔柔地吸吮,想把她眼底的水汽吸走。她将头靠在他怀里不停地颤抖。颤得他心也跟着抖了,他心一横,吻住了她小小的唇。
再也不去想从前!再也不去想以后了!也不去想南方与北地的恨怨了!她是他的,他再不会放手了!
到最后那几个红薯都烤焦了,乌黑乌黑的一团,自然不能吃了。但那日之后,他却感觉到了她有些许的转变,不再故意淡漠他,虽然还是有些爱答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