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慕容婉手上一抖,小拇指保养良好的长指甲在黄花梨木的桌面上瞬间划过一阵刺耳的声音,随即应声而断,指甲里头的鲜血也跟着快速凝聚,滴到了她华贵的裙摆上,瞬间润透了凤袍上那只飞天凤凰的眼珠,仿若泣血。
“容……容……容老将军没了……”
小太监听着太后娘娘冰寒冷厉的声音,哆嗦了下,又强撑着胆子,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慕容婉晃了晃身子,猛地往后一坐,断了指甲的右手还在不停地颤抖了,目光放空着看着前方,口中不住地喃喃,“……不可能的……他身体一向强健,早年征战沙场,受过那么重的伤都没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在老了无病无灾地走了呢?他……他说了他是个祸害,祸害留千年,他怎么……怎么会死呢?他答应过我……绝不死在我前头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说着慕容婉的眼泪瞬间迷住了她的双眼。
一片模糊之中,她不由得又回想起多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那时的她还是慕容家的嫡女,他则是将军府的纨绔少爷,一次春日游园,她迷了路,两人意外相遇,对方的口中几乎没有一句正经话,总是戏弄她,调戏她。
他说他喜欢她,将来要娶她为正妻,她从来没有信过。
她跟他说,要是你真的想娶我,要建功立业靠自己的本事娶我,靠父亲算什么本事。
谁知道他一声不响,瞒着所有人离开了上京,去了边境,两年后回来,连小拇指都缺了半截,身上暗伤无数,终于靠自己坐到了将军的位置。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成熟了许多的少年,她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她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为了她一句搪塞的话真的去拼去搏。
可等她相信了,她却已经入宫成了皇帝的妃子,甚至都开始忘记这个纨绔少年了。
再见面,他送了她在边境种的一棵小树,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过得好我心满意足了,婉儿,你放心,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抢来,只要你想要,我的命都是你的。”
她何德何能?
可她又确实是需要这人的帮忙。
她想要做这后宫之主,她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想要荣华富贵到老。
所以挑唆着后宫嫔妃,兵不血刃着弄得当时和她平分秋色的柔妃小产,甚至难再有孕,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当时的皇后身旁,对他所受的虐待视而不见,这头却在皇帝面前上眼药,让他疏远本不善言辞的皇后,同时在容天浦面前哭泣,适当地透露出自己的野心,叫他在看到连轩被打得浑身是血之后,动手将皇后陷害致死,顺便毒傻了当时的太子穆浥尘。
可等她坐上了皇后之位,她又发现人的真的是永远都不会满足,她有了权势,她又想要情了,皇帝不行,他的太过廉价,只要你年轻貌美他能喜欢上你,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唯一,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可能像容天浦一样为她付出一切。
所以她竟然在多年之后上了容天浦,只是为什么他已经娶妻了呢?只是为什么他好像有种将自己送上了皇后之位,完成了任务一样,与她见面都少了呢?为什么他看向他妻子的眼神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深情了呢?
不是说好了要她一辈子,即便她已然成为了他人的妻子也无所谓吗?不是说好了吗?
凭什么说话不算数呢?
慕容婉觉得那段时间的自己有些魔怔了,几乎是日日叫自己的探子去打探容将军与他妻子的生活,他给他熬药,给她买东街的小吃,给她描眉,甚至还为她舞剑讨她欢心……
等等等,许许多多的事情,她越觉得自己好像自虐一般,每日每日地听着这些事情,容天浦仅有孟慕双一个女人,没有通房,也不会纳妾。
越是听这些事情,她觉得自己越发地等不下去。
于是她派人找了半年,才找了与自己有八成相似的县令之女,杜映雪。
先是叫人陷害得她父亲获罪,结束了她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活,后又将她发卖,还特意弄到了容天浦的眼皮底下买,不仅如此,身上更是因为被人鞭打,弄得没有一处好肉。
慕容婉从来都是自信的,现在的容天浦对她绝对还有感情,所以绝不会坐视这么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遭受沦落风尘之苦。
他一如她预料地买下了杜映雪。
而杜映雪因为多日来的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和强烈的求生,爬上了容天浦的床。
因为孟慕双常年服用她送去的寒凉药物,怀孕生下了个死胎。
而另一头,杜映雪却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她看着那小姑娘与自己相似的眉眼,与容天浦相似的口鼻,感觉像是自己与容天浦生下的女儿一样。
她叫容姒。
看看,长得多可,多漂亮!
是光看着她,慕容婉都觉得满足。
而那个时候孟慕双与杜映雪根本不用她动手先后如她所愿地死了。
容姒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了,还进了宫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一如当初的自己,以后她的小容姒可是要成为皇后的,可是要母仪天下的,有她在一日,能护她一日。
可现在怎么回事呢?
容天浦好端端地怎么死了呢?
明明他们两人直接所有的妨碍都已经死去,皇帝没了,孟慕双与杜映雪也都知情识趣地下了地府,他怎么死了呢?
他死了,她怎么办?
几乎是一瞬间,慕容婉整个人瞬间苍老,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之前那貌似少女的脸庞也好似无端地多了好几道皱纹。
慈安宫内一片死寂,唯有她始终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窗杦,只觉得自己冷得厉害,那种冷像是从她的骨髓里透出来的一样,没一会牙齿便咯咯地打起颤来。
而这一头,容姒快速地出了宫,被她留在身后的穆浥尘,听到了关门的声响,眼睛瞬间睁开,看着头顶上方繁复的帐顶花纹,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不论如何,杀了容天浦他永不后悔!
等容姒气喘吁吁跑回将军府之时,看见的正是那大大的一个奠字,和跪在大堂正中央的容飞舟,看对方那样子,同样是满面风霜,甚至连胡子都跟着出来了,原先束好的头发也跟着凌乱地落下了几缕,身着一身铠甲,笔直地跪在地上,头低着,根本看不清表情。
容姒眨了下眼,眼泪跟着落了下来。
“娘娘……”
在她身边,念夏几个小姑娘哭着喊了她一声。
容姒充耳不闻地往前走去。
然后在容飞舟的身旁跪了下来。
她想她必须承认,容天浦的死她也有责任,虽然叫了人给他请平安脉,虽然上了点心,但却并没有尽自己的全力,她要是真的不依不闹,绝对能查出容天浦的毒。
不过是因为她太过置身事外,甚至在心里也秉持着杀人者偿命的上帝视角,才没有尽自己的全力,才没有朝系统询问这些事情。
不可否认,容天浦的死,她也起了一点作用。
容姒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系统。
什么事情。
我需要了解容天浦死亡背后的真相,金币你自己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