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张妈妈沉吟道:“五小姐这做态,恐怕已经对表小姐起了疑心,眼下要想再循序渐进,怕是有些困难。”
荆楚楚闻言,心中更是羞恼。她自觉生的美貌又聪明,在苏州他们家一代,便是王孙公子也是吃她柔柔弱弱这一套。谁知道在沈丘这里却碰了个壁,不知道心中有多憋屈了。
“你的意思是……”沈老夫人皱眉。
“病重下猛药,”张妈妈提醒:“若是一直这么拖下去,等大老爷给大少爷定下哪家高门小姐的亲事后,那就晚了。”
沈老夫人一个激灵,随即道:“你说的不错,等到那时候,那就晚了。”她看向荆楚楚,面上又扶起一个慈爱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落在别人眼中,却是十足虚假。她道:“楚楚,你到底想不想嫁给丘儿?”
荆楚楚垂着头,道:“想的。”
“为了嫁给丘儿,你可愿什么都做?”
荆楚楚一愣,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中不由得狂跳起来。她在男人间游刃有余,楚楚可怜的姿态让她在苏州也能轻而易举的勾到富家少爷们的心。可是沈家是威武大将军府上,沈丘是威武大将军的嫡子,富贵不可比拟,她自然是心动的。虽然她从前未做过这件事,可是听闻沈老夫人的话,面前便仿佛出现了许多金灿灿白花花的金银,她握紧了拳头,小声道:“楚楚……愿意。”
沈老夫人满意的笑了。
一连几日,沈府都消停了许多,荆楚楚和荆冠生兄妹呆在荣景堂后面的院子里,也不知在屋里捣鼓什么,并不出门。
这一日,沈妙出门在走廊上的时候,恰好遇着了荆楚楚。荆楚楚穿着一身月白夹袄,翡翠色小裙,端的是十足小家碧玉,在定京城中,这样苏州来的姑娘倒也别具风味,足以惹得路人驻足了。
“五妹妹。”荆楚楚冲她行礼。
沈妙微微一笑:“表姐这是要去哪儿?”
沈妙难得与荆楚楚说话,荆楚楚一愣,才道:“回屋做些绣活,”她腼腆的低下头:“反正也无事。”
“既然无事,倒不如与我一同出去吧。”沈妙道:“我正要去珠宝铺子挑些首饰,你若是不介意,也可一同去挑一挑。”
荆楚楚这回真的愣住了,沈妙待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无论她怎么亲近示好都不行,今日破天荒的却愿意带她一同出门。荆楚楚自己家中后院姨娘通房们明争暗斗看了不少,第一个反应便是警惕。可是待听到沈妙说要去的地方是珠宝铺子的时候,眼睛顿时就亮了。
她仔细的打量着沈妙,沈妙穿着雪青色的弹墨鹤纹云锦裙,上身着湘色单罗比甲,她总是穿的颜色深沉,可是却一点儿也不显得老气,反而衬得肤色如玉,贵气逼人。荆楚楚心中暗自嫉妒,她自以为相貌与沈妙不遑多让,可是与沈妙站在一处,却难免有自惭形秽之感。沈妙贵气天成,而她一看便知道是从小门小户出来的。
人越是妒忌,越是向往,荆楚楚的目光落在沈妙头上的莲花珍珠钗上,那珍珠又大又圆,微微闪动的光泽几乎要晃花荆楚楚的眼睛。她连忙低下头去,免得自己贪婪的目光被对方尽收眼底,荆楚楚道:“既然五妹妹无人相陪,那我便一同前去吧。”
白露和霜降走在后面,眼中同时闪过一丝轻蔑。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浅极了,一点儿珠宝首饰就能牵着她的鼻子走,难怪沈妙说荆楚楚这个人不足为惧。
两人出了府门,便乘马车往定京城中走去,沈丘自然是让一众护卫跟着,倒也威风的很。等到了珍宝阁,沈妙自己随意挑了几条首饰,倒是荆楚楚,拿着这个,又摸摸那个,爱不释手的模样让掌柜的都有些侧目。平心而论,荆楚楚生的算是不错,尤其是苏州女子天生水样的柔软更和京城中的女儿不同,可是这副小户做派,却将她的丽色大打折扣,毕竟定京城中可不是只凭一张脸就能吃得开的。
见荆楚楚这般,沈妙也没有吝啬,她看中的几样都给付了银子。荆楚楚自觉和沈妙亲近了许多,临近中午,沈妙便道:“咱们今日便在外头吃吧,挑了一上午也有些饿了,你大约未曾来过定京城的快活楼,寻常人家可没这个口福。”
荆楚楚瞧着面前堂皇的酒楼,眼中露出些许向往之意,沈妙今日又是挑首饰又是买布料,荆楚楚平日里哪里见过这般阔绰的手笔,一时间竟然有些晕晕乎乎的。也正是如此,便更觉沈府家中富贵,坚定了要入主沈家的心。
待到了酒楼坐定,沈妙挑了二楼临窗的位子,伙计报了些菜名,沈妙便挑着点了几样。她点的几样皆是快活楼的招牌,直听得荆楚楚一愣一愣的。伙计走了后,沈妙才对荆楚楚道:“来这里吃饭的人都非富即贵,许多都是定京城的大官儿,不能小觑。”
荆楚楚连连点头。
沈妙微微一笑,端起茶来喝,却一不小心手一抖,茶杯翻倒在身上,大半茶水都泼在了裙子上。荆楚楚吓了一跳:“五妹妹?”
“无事。”沈妙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这里当是有换衣裳的地方,马车里还有些衣裳。我现在去换,你在这里等我。”说罢便招呼白露霜降:“走吧。”
她一走,那些个沈府的护卫也跟着要走,荆楚楚连忙喊道:“五妹妹,这些护卫……”她到底是有些害怕。
“不用担心。光天化日,没人敢为难你。”沈妙道:“况且这里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做什么事的。”她神情柔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荆楚楚下意识的没有反驳,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沈妙已经带着一众护卫走远了。
荆楚楚的面色暗了下来,沈妙每每在她面前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这种姿态让荆楚楚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她的差距,这才觉得更不甘心。况且她听沈府的人说了,沈妙从前就是个蠢笨无知的草包,凭什么这样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人却霸占着沈家大房嫡女的位置,沈信夫妇还对她千依百顺,陛下赏赐的东西二话不说就让沈妙先挑。人总是因为攀比而越发妒忌,荆楚楚如今看沈妙,可是妒忌的发了疯。
她端起面前的茶盏,却学着沈妙方才的模样,小口小口的啜饮,仿佛这样便也能沾染上沈妙的一两分贵气。
正在这时,一行人自她身边走过,在她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为首的人是个年轻人,生的文质彬彬,锦衣华服,就连身后的家丁都是穿的布料精致。
想到方才沈妙所说的“来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荆楚楚突然心中一动。
那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目光往这边看来,看清楚荆楚楚的模样时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荆楚楚月白小袄配翡翠小裙,雪肤花貌,最重要的是那股子柔柔怯怯的神态,看一眼那年轻人,却受惊般的飞快低下头去。定京城中女子大多都因为身在皇城,行事也大方得体,如这般娇娇怯怯惹人怜爱的江南姑娘却极为少见。那年轻人看的眼睛都有些发直,而他的目光越是热切,荆楚楚的脑袋也就低的越深。
时间慢慢流逝过去,菜都已经上齐了,沈妙却迟迟没有过来,整个桌前就只坐了荆楚楚一人。她一个人也不好吃东西,便是端着茶小口小口的抿,很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模样。
终于,邻桌那衣着富贵的公子哥儿忍不住了,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荆楚楚对面坐下,柔声问道:“见姑娘一个人在此等候许久,是在等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