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探头探脑,见墨工们在称墨上戥(音,“等”)前,还得先将那墨团置在桌上揉搓成长条,不由蒙叨叨伸了指头:“而且,咱们这墨称完后不是还得再锤炼个上百遍吗?”
“大家在秤剂前怎么还得先搓一遍墨条呀?”
“——不会觉着有些麻烦吗?”
“哈哈,不会。”方建元大笑着抚了抚下巴上那一小撮半长不短的山羊胡,“姑娘,我们这一步主要有两个作用。”
“一则,是将墨团初步搓出个形状,方便墨工们依着手感精准分墨;二则,是趁机查验一下墨团的状态,万一出了问题,也好趁着墨上温度较高、比较柔软的时候及时调整。”
“问题?”程大老板不懂就问,“方先生,这又能出现哪些问题呀?”
“唔,这就挺多的了,比如查验下杵捣状态、再度细查一遍有没有还没能剔出去的小胶粒之类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在锤炼入模前,最后一次检查一下胶和烟的配比。”方建元正色,“毕竟咱们杵捣时,放进墨臼中的墨团块头较大,寻常墨工多半是注意不到那墨胶烟配比有没有出现过什么轻微失衡的——咱们只能看得出墨内胶烟的混合状态。”
“但烟炱这个东西呢,不同种类油料或木料烧出来的烟炱,它们的吃胶情况都不大一样,甚至同种油料烧出来的烟炱,也会因每年油料的品质波动而略微发生些改变。”
“是以,咱们平常用的那个胶和烟的比例,都是大家经过千百年试验下来取出的那么个‘经验数’,具体的,每年都会稍有些改变。”
“不过变动不大,一般在前面几个步骤里就能配差不多了,偶尔有疏忽的,也会拖到锤炼这里。”
“胶加多了的墨发沉发粘。”方建元努嘴,边说边拿眼神示意众人去看那桌子上搁置着的两样东西——一瓶被温透了的热酒,一碟色泽浓郁的熟油。
“若遇上这样胶多的墨,那我们墨工便会及时往墨团里揉添进去少量热酒——酒能解胶。”
“反之,我们在戥墨前,若碰上了烟燥、发散,胶量偏少的墨,则会向其内略微添上些许炼好了的熟桐油,让它润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