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大爷脸色微微一变。
曹德袖子一甩,义正言词道:“大哥,既然劝了弟弟几句,弟弟自然要礼尚往来劝哥哥几句。
太子是元后嫡子,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有惊世大才,杀伐果断,手段雷霆,又不乏爱民之心,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于国于民皆是利事…”
曹德并不似曹家大爷所想,早已站队太子阵营,只是在江南一案侦破之后,对太子褚郁离颇为心服口服。
在船上输了棋局,信守赌约答应太子一件事。
严格来说,他是被太子殿下坑了一把。
不过他曹德向来愿赌服输,心甘情愿认了。
曹德还未说完,就被曹家大爷不耐烦打断了:“可他生出不子息,生不出继承人的储君,如何能坐稳那个位置,太子注定赢不了,老三,做人要学会权衡利弊,审时度势。”
“大哥,不到最后,谁又能料定棋盘上的最后赢家是谁?”
“行!若你定要如此执迷不悟,那便好自为之。”
“不巧,今日母亲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你——”
两人政见不合,针锋相对,谈话陷入僵局,终是不欢而散。
曹德大步流星离去,回到自己府上,独自关在书房,面色颇为凝重。
别看曹德在自家大哥面前一副慷慨激昂,振振有词的模样,实则心中对太子如今的境况也颇为担忧。
现今,圣上年事渐高,龙子们年富力强,看似与世无争,实则不乏野心勃勃。
毕竟若是有机会站上权力之巅,万人之下,谁又会甘于屈居人下。
朝堂暗潮汹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夺嫡之争是越演越烈。
若褚郁离仅是一位王爷,多年无子最多是惹人非议几句,无关大局。
可偏偏褚郁离是储君,众矢之的,朝堂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东宫。
太子无子,自会成为所有政敌群起攻讦的劣势,利害关系足以影响全局。
这一点比任何攻讦都棘手。
曹德担心,若是东宫再无子嗣出生,褚郁离的太子之位恐怕真的…悬之。
“小皇孙呀,小皇孙呀,您究竟什么时候才来呀。”
“莫要再哭了。”
曹如萱误以为一切事端皆因她而起,内心十分自责难受。
传旨公公离开多久,她便断断续续掉眼泪珠子掉了多久,哭得双眼红肿宛若核桃,怎么劝都没有用。
苏恋卿与褚郁离的事,为防节外生枝,在未得他首肯之前,不便于与第三人说道。
可她又不能放任曹如萱一直哭下去。
因此,分外头疼的苏恋卿灵光一闪,决定按话本里常看的才子佳人故事,现编一个什么男女一见钟情的戏码糊弄她。
曹如萱闻言一愣,眼泪囫囵一抹,恨铁不成钢道:“锦婳姐姐,你糊涂啊!!!
不可否认太子殿下的确仙人之姿,女子见之心喜并不奇怪,可是我都与你说了他…不行。
而且你也看见了,太子殿下性子清冷,总一副别人欠他几百万两的模样,看着就极难相处,天天靠近他,会冻死的。”
在曹如萱的心里,太子殿下除了长得好看,身份尊贵,一无是处。
与自家“锦婳姐姐”哪哪哪都不相配,锦婳姐姐怎么能看上他。
苏恋卿险些笑出声,面上却故作情深似海,无怨无悔说道:“我不介意,我性属火。”
“锦婳姐姐——”
见她油盐不进,满脸沮丧的曹如萱不得不老生常谈,把事情说得再严重些:“关键是,太子妃是宋雪薇的姐姐,听说极为疼爱宋雪薇这个亲妹妹。
宋雪薇就是仗着尚书府和太子妃的势,在外眼高于顶看人,你今日得罪了宋雪薇,我担心你以后入东宫,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恋卿柔声道:“我知道,我会小心应对的,嫁入东宫之事已经无法更改,如萱你且宽心。”
苏恋卿的声音有一股安抚人心的神奇魔力,曹如萱见她心意已决,不得不接受现实。
为避免她进东宫两眼一抹黑,曹如萱决定多给她普及一些关于东宫她所知的一二事。
太子殿下的一二事。
老刺激了。
……
白日落水似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苏恋卿晚上吐的是昏天地暗。
小主,
以前是装的呕酸水,如今是真的呕酸水了。
这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之前在林州城容府,她不过刻意小露几分马脚,伺候她的春桃都能顺藤摸瓜猜到她怀了身孕。
京城人多嘴杂,盯着她的人加多,若是有心深究,恐怕更容易猜到她身上掩藏的秘密。
因此她必须加倍谨慎小心。
幸好她以初到京城,饮食不习惯为由,提前准备了一罐开胃酸话梅。
现下派上用场了。
苏恋卿吃了几颗酸话梅勉强压下喉间翻涌起来的阵阵不适,靠在榻上盖着薄被,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到了何时。
月黑风高,她迷瞪瞪醒来看到有个熟悉的黑色人影坐在榻边。
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抬手揉了揉眼睛。
那人听到她醒来的动静,开口问道:“你可有哪里不适?”
一句话把苏恋卿彻底整清醒了。
“太子殿下。”
居然是真的。
苏恋卿笑了笑,调侃道:“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也会行翻墙夜探女子香闺之举。”
褚郁离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似有些烦闷与别扭,倏地站起身,冷冷说道:“还有闲心开玩笑,想必落水于你身体并无大碍,好好养好孤的儿子,不准再有下一次。”
苏恋卿微微支起身,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等等。”
“何事?”
苏恋卿语气一本正经说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既然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聚聚。”
褚郁离眼神微微睁大:“你这女子怎如此不知羞。”
不过来了京城几日,哪里学来的这般纨绔做派。
褚郁离双眼微眯,仔细扫了眼她的脸蛋:“你喝酒了?”
某人乖巧摇头:“没有。”
“跟曹家小姐学的?”
褚郁离让苏恋卿当曹德义女,自是事先把他们家的祖宗十八代打探清楚了。
关于曹德女儿曹如萱的脾性,他自然也了解一二。
“不是。”
苏恋卿手上加重了几分力气,稍稍用力往回一拽。
男人似是不受控制般,一屁股坐回榻边。
但就是背对着她不说话。
别扭的很。
苏恋卿刚想与他再说两句玩笑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喉间。
“呕——”
褚郁离脸色顿时一变,脱口而出:“你中毒了?”
苏恋卿捂着嘴,满脸痛苦,微微摇了摇头。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说中毒。
顾不得和他说话,也顾不得维持形象,苏恋卿从榻底找到痰盂,趴在榻边干呕了好一会儿。
她难受到两眼泛红,眼角沁出眼泪。
褚郁离还算有点良心,从桌上给她倒了杯温水。
苏恋卿接过来含住漱了漱口,吐回痰盂里,躺在榻上气色看着不大好,整个人娇弱无比。
褚郁离沉声道:“跟孤走。”
苏恋卿声音虚浮问道:“去哪里?”
苏恋卿声音虚浮问道:“去哪里?”
“看病。”
褚郁离把苏恋卿带出曹府,上了停在曹府后巷的一辆马车。
马车外观低调不显眼,内里却大有乾坤,坐在里边格外舒服。
苏恋卿身上裹着披风,脑袋戴着兜帽,神情恹恹靠在马车壁上。
眉眼少了几分鲜活,多了几分萎靡。
她浑身不舒服,嘴里一直含着酸话梅压制酸气。
人一不舒服,看什么都不顺眼。
尤其是对造成这一切的半个罪魁祸首。
苏恋卿一路上没分给他半个好脸色。
前后不过一瞬的事情,褚郁离眉眼微蹙,薄唇抿直,实在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何事。
此女子前一瞬分明对自己态度十分热络。
后一瞬又莫名其妙转换,对他爱答不理。
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竟敢如此对他使脾气。
简直是放肆。
有朝一日,他必要将她严惩不贷。
必然。
马车停在了一个十分隐匿的位置。
褚郁离把苏恋卿单独领进一个宅院,让她在一个房间里等着,他要去带个人来。
“谁?”
“…大夫。”
褚郁离说完这番话,便出去了。
褚郁离给的两月之期已过,可是刘神医仍未研制出神药。
多出来的日子,不是庆幸,而是加倍的痛苦与煎熬。